姜云翘努力地朝他靠近,而他却努力地朝复仇的方向靠近。两个同样执着的人,却总走不到一起。
谁会想到,一场地震,最终令他们困在一处,生死不过只在一线之间。
在黑暗的地底,两人相依取暖。直到这一刻,姜云翘才有机会把许多年前的那一场雪中相遇重新地回忆了一遍。而夏之渊也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她的爱,竟然埋藏得那么深,那么久。此时此刻,她也许将陪他共赴黄泉,依然无怨无悔。他终于品尝到一丝悔意,握住了她的手。
“值得么?”他苦涩地问。“为我这样的人——”
“值得。”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依然坚定。“我,不悔。”
“如果——”他没有说下去。如果能出去,他也许该放下一切了。老天会不会,能不能再给他,也给她一个机会?
他握着她的手,在黑暗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七十九章 福喜双全
我是姜喜,爹娘和天子哥哥都叫我阿喜,今年十岁。
爹娘在咱们南瑞国大大地有名,坊间流行的戏本子里有好几出都讲的是他们的故事,雀姨姨领着我看过几遍,每回都看得又哭又笑,样子可丑了。我偷偷在心里笑她,若是她知道那些戏本大多是娘无所事事时的杰作,又该是什么表情?
娘说过,戏本子里说的事,大部分都信不得。我想也是,戏本子里说前帝后即我家爹爹是一名温厚宽容的谦谦君子,我非常不认同。爹爹他平日总是笑眯眯没错,但每回夜里我要求跟娘一道睡觉时,他的眼神就跟腊月里的寒风似的直往我身上招呼,压根也没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小囡而留些情面。妙音舅娘说爹这么做是为了给我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但他和娘努力那么久也没成果,还不肯让我参与帮帮忙,实在令人费解。
爹爹做的坏事还远远不止这些。为了不让我缠着娘亲,他逼我从五岁起就开始到国子监上学,六岁起开始习武,说是将来可以保护娘亲和未来的夫君。
好吧,保护娘亲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还要保护夫君?!那么没用的夫君,我才不要。
皇舅公说得没错,爹爹是坏蛋。
虽然爹爹恶行滔天罪大莫及,但我一直都觉得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其次是天子哥哥和老实舅舅。因为爹爹会给我和娘做糖饼,天子哥哥会带我放纸鸢,老实舅舅常抱我逛街,给我买一大堆小玩意儿。
天子哥哥小名叫阿福,娘亲常说,我和天子哥哥的名字连起来便福喜双全。说到天子哥哥的时候,她总是带着笑,笑里又带了些说不出的灰,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天子哥哥的娘子妙妙姐姐是老实舅舅的女儿,算辈分他们倆排的上表兄妹。但天子哥哥不是我娘的亲生儿子,其实是我娘的表侄子;而我娘也不是老实舅舅的亲妹妹……我家的人物关系极其复杂,每回想到这儿,我总是头疼,也难怪爹总是遗憾地摸着我的脑袋,说我完全继承了娘亲的思考方式,想不得复杂的事情。
我挺难过,天子哥哥安慰我说这不是笨,是大智若愚。虽然依然有些怪怪的,但总比笨好听了不少。
天子哥哥很疼我,却跟爹娘挺疏远。他每月出宫来看爹娘时,总是站得远远地,规规矩矩行礼,不像我那样抱着爹的胳膊扑进娘怀里撒娇。雀姨姨说天子哥哥长大了,又做了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地粘着爹娘,我却觉得不是。天子哥哥看我和妙妙姐姐的时候眼神很温暖,看娘亲和爹爹的时候却不太一样,我可都看得明白得很。
后来,我跟娘亲进宫去看天子哥哥和妙妙姐姐的宝宝小坠子,听见天子哥哥和妙妙姐姐在里头说话。妙妙姐姐向来是轻言细语,温温柔柔的样子,这一回却像是挺生气,声调比平常高了许多。
我听见她激动地说:“姜华年,我真看错了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妙妙姐姐直呼天子哥哥的名字。娘亲停了脚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我拉了拉娘亲的袖子问:“娘,哥哥和妙妙姐姐是不是在吵架?”
娘亲弯下腰,朝我莞尔一笑。“阿喜乖乖,我们先回去好不好?看来你哥哥姐姐他们正忙,还是别打扰的好。”
我似懂非懂,疑惑地问:“是您和爹爹夜里的那种忙么?”
每回我夜里发了噩梦想去找娘亲的时候,奶娘也说他们在忙。大人真累,夜里要忙,白天也要忙。
娘的表情变得很怪异,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当-当然不是。”
天子哥哥的声音忽然传来,低了许多,我很勉强才听见他在说:“妙妙,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