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他获赐的将军府他自个儿像个过客,真正住在里面不超过五天,他爹、他娘,一双弟妹反客为主,代他掌理将军府大小事,甚至每一张拜帖。
想当然耳,不在府中的卫海天如何赴宴,自是由他的弟弟妹妹代表将军府出席,他们藉着将军兄长的名声打入贵人圈,与之结交、攀扯拉勾,让自己融入其中而成为权贵,那些邀约者也睁一眼闭一眼,将军弟妹也是条路子。
“你的眼睛在笑。”装得真不像,破绽百出。
“那是没办法的事,我一看到你就像看见银子,我心悦之,这么大的银子在我眼前晃动,我能不笑吗?”他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堂而皇之的看“银子”。
“又在胡谄了,你才是银子,会走动的银子,想看银子就看镜中的自己,包管你满意又笑口常开。”被逗笑的苏明月噗哧一笑,掩着口杏目横瞋,乐不可支的说着银子。
“你看这不是笑了,多笑多笑,看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待在马车,不太说话也不理人,我都怕你闷病了,嫌一路上相似的景色看得腻胃。”卫海天发现她的话变少了,有些郁郁寡欢,心想或许是马车内太无趣了,她才无精打彩。
闻言,她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化开了,为之动容。“我……我是晕车了,头晕脑胀不想说话。”
其实她是钻牛角尖了,认为他们两人没有未来,一个官、一个平民,就算彼此有意也是难成双,士农士商,排最后的商人为人所看不起,即便她绣技再出色,在京城贵人眼中充其量只是手巧的绣娘。
为此,她在心里纠结了好些天,日日苦恼该不该斩断这段不应有的情缘,山雀飞得再高也成不了凤凰。
可是到头来却是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自寻麻烦,他若不愿又怎会说出“我心悦之”四个字?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何必多想,初到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做,儿女情长先放一边,来日方长。
“月牙儿,你怎么不早说,自个儿忍着难受,我马上给你找大夫来!”卫海天二话不说的将人抱起,大步地往厢房走,脸上的焦虑不是作假,心疼她受了委屈。
“不、不用找大夫了,我……我歇一下就好了,晕车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真找了大夫来瞧病才闹笑话。”她心虚得很,就怕大夫看出她没病,反而不好解释。
“管他笑不笑,你的身子最重要,而且看大夫是要给银子的,敢笑,我让他笑不出来。”想要整治一个人他有得是办法,在军中他学到的不只是策略,还有逼供。
她不想笑,但又忍不住笑出声。“卫大哥,你放我下来,我真的没事,老让你抱来抱去我都成了病人。”
“别胡说,你没病,身体安泰九十九,还有,我比较喜欢你喊我好哥哥。”他趁机用额头碰了她鼻头一下,看她又气又恼的羞模样,他像捉弄人成功的熊孩子,仰头大笑。
别院的管事姓陈,早率领了一干下人在门口迎接将军大人,谁知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急得脑门都要冒豆花了。
突地,沉厚的笑声一起,懊恼不已的陈管事像个有病的傻子,竟拿脑壳往一旁的门柱撞,一边念着,“我真傻,将军大人从来不重排场,我做什么傻事让人排排站,多此一举……”
这般自言自语后,陈管事扬手让一行下人散去,身后只留下两个较乖巧的丫头和一名行事稳重的嬷嬷。
卫海天在回京前早已令属下快马先行一步,将他的情形告知别院管事,以及回京日期,让陈管事做好安排,不致手忙脚乱的出丑,这些人平时太懒散了,主子不在家便会躲懒,东家长西家短的串门子。
不过陈管家也有一丝怀疑,那是将军大人的笑声吗?他很少听见将军笑,他通常直接将人拍飞。
半是迟疑半是犹豫的陈管事刚一踏进金犀院,他当场两眼瞠大,胸口的小心肝要从瞠目结舌的嘴巴跳出来,他家将军大人居然在调戏女子,还笑得十分得意。
不、不、不,这一定不是他们的将军大人!
冒牌货,肯定的!
可足那冷冷斜睨过来的一眼,他又觉得是将军大人,因为他有种被冻僵的柑橘,有将军大人在的地方就是冰天雪地。
可到底是不是呢?
他苦恼着,迟迟不敢上前。
“谁能活到九十九岁,不成妖怪了,我才不想活到满脸老皮的岁数,我只要儿孙满堂就很满意了。”不做老祖宗,能含饴弄孙就很好了,等到走不动了还能抱孙吗?
人上了年纪一切不由己,她不想活着拖累子孙,时候一到走得洒脱,留给身边的人是美好的回忆。
蹉跎成大龄娘子的苏明月还是希望有个相扶持的丈夫,两三个喊她娘的孩子,一天天见他们长大,一天天看自己变老,当满脸皱纹时,笑呵呵的喝着粥,坐看日落归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