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广来听得连连点头,他自己便是个生意人,对于做生意一途极为敏感,笑道:“其实朝廷的赋税,或者说大明的财富,有一半都出自于东南,这两个省能顶得上其他的十个省,就是我的钱家商铺,虽然开在北方,可是每年最多的收入来源却是在浙江那里,沧行,还记得上次我跟你去江南就是为了到杭州收丝绸款的事吗?现在这丝绸和茶叶的生意,已经占了我们钱家商铺的七成了,若不是倭寇闹得厉害,只怕我们每年的生意还能做得更大。沧行,难道你带我们投军,是想在消灭倭寇之后独占东南的丝绸贸易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当年我在锦衣卫时,曾经在东南一带出生入死,为分化瓦解汪直徐海的集团做了不少事情,甚至可以说,汪直和徐海这两个巨盗最后接受招安,也是我一手促成,只不过我没想到胡宗宪最后背信弃义,杀掉了已经投降招安的汪徐二人,弄得东南的倭寇复叛,战火重燃。”
裴文渊叹了口气:“朝堂黑暗,豺狼当道,这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说那胡宗宪还算是一个好官了,想不到也难免于此,应该是他背后的严嵩父子给他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吧,而陆炳作为锦衣卫的总指挥使,肯定也容不下汪直和徐海这两个公然反叛朝廷的人,沧行,你最后离开锦衣卫,就是在这件事上看透了陆炳的为人吗?”
李沧行想起往事,神色变得黯然:“文渊兄说对了一半,我进入锦衣卫后,曾经很信任陆炳,真以为他是为了国事而奔走的,可是没想到他一直在用一个女杀手凤舞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既而控制我,利用我,直到我为他出生入死,把汪直和徐海招安之后,却发现他又为了保自己的官位,和严世藩重新勾结在了一起,消灭巫山派,害死汪直和徐海夫妇,都有他的参与,所以我不愿意与这样的小人继续共事,就退出了锦衣卫。”
裴文渊的眉头一皱:“如果说陆炳和胡宗宪杀汪直徐海之事与你反目,这还好理解,可是巫山派的屈彩凤一直是你的仇人,陆炳和伏魔盟消灭他们,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为此事和他反目呢?”
李沧行摇了摇头:“文渊,屈彩凤并非坏人,当年在落月峡攻击正道联军的决定,是她的师父早就作出的,那些年她带着巫山派与伏魔盟互相攻击,各有损伤,也算是冤冤相报,而屈姑娘本人却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中豪杰,那年我加入锦衣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破白莲教,在那次就和屈姑娘尽释前嫌,她认清了严世藩的真面目后毅然与严党一刀两断,还助我多次与严世藩正面冲突,最后巫山派被灭,也正是因此。”
钱广来惊道:“巫山派不是给伏魔盟消灭的吗,怎么又和严世藩有关?”
李沧行叹了口气,把当年巫山派灭门之事娓娓道来,只隐瞒了自己身世的这一节,听得裴文渊和钱广来的脸上不停地变换颜色,那一幕幕惊心动魄和背后的巨大阴谋,让纵横江湖多年,见多识广的二人也唏嘘不已。
李沧行说完之后,裴文渊长长地叹了口气:“沧行,可真是难为你了,想不到江湖平静的水面下,竟然有这么多激涌的暗流,还有这么多巨大的阴谋,怪不得你这回根本不找那些名门正派帮忙,原来你已经看清楚了这些正派不可信啊。”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伏魔盟的各派,背后都依靠着朝中的那些清流派大臣,而这些官员们考虑的只是保自己的官位,或者找机会往上爬,跟陆炳这样的人是一路货色,根本不可信,那些千百年的名门正派,早已经跟这些朝臣们结为一体,也只能听他们的命令行事,所以跟他们最多只能有限度地合作,而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钱广来的脸上两团肥肉抖了抖:“可是严世藩师徒二人,尤其是那个可怕而神秘的黑袍,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这三年来却一直没有找你的麻烦,又是为了什么?”
李沧行沉吟了一下,说道:“那黑袍如果真是他所说的建文帝后人的话,那他想要的就是天下,这点和他徒弟严世藩是冲突的,所以他宁可找我合作,这也是我将计就计,争取了这三年时间在这大漠之中经营的原因,我想,既然我这回痛击了英雄门,他现在也应该会清楚我的实力,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裴文渊微微一笑:“沧行,你真的准备和这乱臣贼子合作,以后图谋天下吗?”
李沧行早就打定了主意,起兵之事只跟柳生雄霸一人透露,暂时对其他的众兄弟也保密,于是他笑了笑:“图谋天下的不是我,而是那个黑袍,我跟他暂时的合作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一方面他能帮我暂时控制住严世藩,这些年来严世藩没有对我下手,就是明证,另一方面,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这个经营了多年,建立起一个黑暗庞大的组织的黑袍对抗,如果这时候不和他合作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从几年前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光只是心怀一腔侠义热血,却没有足够对抗邪恶的力量,最后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裴文渊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这样到东南从军,他就不会起疑心吗?这样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李沧行微微一笑:“去东南从军,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就是现在浙直总督胡宗宪为了打击倭寇,正四处招募武林人士从军,我们若是借此消灭了倭寇,就有可能争取东南的贸易,为以后起事积累起大量的钱财,也顺便可以想办法拉到军中肯跟着起事的将领。他没有理由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