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紧抓着林霰的前襟,气到额角青筋都炸起来,他转过头,吼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王爷发话,按理说臣下没有不听的道理。
可学士们左右看看,竟不约而同选择留下,李为站了出来,恭敬说道:“宸王殿下,有什么话好好说,您先将林院长放开。”
有一个人先开口,后面的人也纷纷往前涌,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翰林不是动武之地,朝堂之事朝堂解决之类的话。
赵珩被他们吵得头疼,拿这些人没办法,狠狠将林霰摔回椅子上。
李为走进来,询问林霰:“大人,您没事吧?”
林霰扯开衣领闷闷地咳嗽,赵珩手劲太大,他方才有些喘不过气。
赵珩说:“我有话要与林大人讲,你们先退下。”
李为看着林霰,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林霰嗓音已经有些哑了,对他说:“你们先去吧,替我将门关上。”
周旦夕藏在学士中间,闻言脚步一动,向前走了半步。
李为犹豫一下,没有坚持,关上门前留下一句:“我留在外面,大人有事出声便好。”
林霰应了一声。
屋外纷乱脚步渐渐远去,周旦夕驱散人群。
李为见状说道:“旦夕,你也去吧,我在这就好。”
周旦夕对谁都不算热络,他靠在门口半人高的青石灯上,从身上摸出一本书,垂下眼便开始看:“算了,我跟你一起。”
李为眼神和善,对他拱了拱手,靠去另一边看书。
屋内,赵珩冷冷看了林霰一眼,将一封文书丢在他面前。
林霰眼睫微动,却并没有立刻拿起来看。
赵珩双手撑住檀木桌,上身前倾,虎视眈眈瞪着林霰,怒意未消:“林霰,本王是不是太信任你了。”
林霰捂着脖子低低地咳,眼睛一抬与赵珩直视:“王爷信得过微臣,是微臣的福分。”
“可你是怎么对本王的。”赵珩冷笑一声,“前天夜里,泉州南平县□□,死了十几个平民,消息刚到我手上,正热乎着,大人不要瞧瞧么。”
林霰仍然不动,甚至还轻轻扯动起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来:“那不是刚巧打到王爷手上,王爷还着急什么。”
赵珩觉得他的笑容极其碍眼,手一伸,掐住林霰的脸:“你别跟我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林霰两颊生疼:“多大的事,不过是死了几个下等自耕农,王爷就怕成这样,如此胆魄日后能成什么事。”
“你”
林霰将狠话撂出,听上去大逆不道,赵珩若是当场杀了他都是情理之中。赵珩见惯了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小人,反倒是林霰这种不怕死的,更令人放心。
“王爷,谋事最忌自乱阵脚,这事儿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林霰抵住赵珩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从脸上拨了下去,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地龙旁边,探出手去烤一烤火,“王爷主掌全国大小驿站,各类消息情报若要入长陵,必先从王爷手中走一遍。长陵天高,只要王爷不想叫人知晓,这从南平县传上来的报丧令,就只能永生永世捂在泥地里,永远无法送入广垣宫,如此王爷还在担心什么。”
赵珩收到消息便叫百里航封锁消息,可中间牵扯的利益网又岂是他能封住的?
“即便本王能将此事压下,但传令提税的旨意已经发出,不可能朝令夕改。”
地龙的火烧的很旺,林霰苍白的手背被暖光映上一层金色:“谁说要改了么。”
“不改?不改再等其他州县继续闹事吗?!”
“王爷,你就没想过,从一开始,你的方向便错了。”林霰缓缓说道,“自从朝廷改征田税,大历有多少田地在百姓手中,又有多少天地在富绅手中,这个王爷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