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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连忙道:“母后,今日清早有个廷议。”

“哦。”王太后仿佛换了一个人,春风细雨地道:“真是的,就算廷议,为何不迟一些再进行?难道就赶这一会儿功夫吗?那些大臣,真不知他们脑子里怎么想的,倒是辛苦了皇帝。皇帝,国事固然要紧,可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切莫因小失大。”

嘉靖忙道:“儿臣晓得的。”

王太后的目光幽幽,却是想到了什么,去了梳妆的柜子打开一个小盒子,竟是取了件镜子来,嘉靖定睛一看,正是王太后声称已经丢失了的如意镜子,嘉靖看到这个,倒是并没有觉得奇怪,依旧镇定自若,更没有叫出如意镜子又找到了之类的胡话。

王太后拿着镜子走近他,将镜子交到嘉靖的手里,道:“这镜子是你父皇赠给哀家的,见镜睹人,现在它已不适合再留在哀家的手里,便送了你吧,给你留个念想。”

嘉靖接过镜子,拿在手里把玩,他吁了口气,道:“遥想父皇当年,是何等的慈爱,至今,儿臣还记得在他膝下承欢的时日,那时候,真好……”嘉靖似乎是动了情,唏嘘了一阵,随即,他扬起手来,将这如意镜子狠狠一甩,啪的一声,镜子落地,摔成了数瓣。

飞溅来的碎镜片从嘉靖的腿边飞过去,嘉靖也不为所动。

王太后不由皱眉,道:“好生生的,为何摔了?”

嘉靖从凳上站起来,恢复了脸上的冷漠,语气平淡地道:“既然这镜子已经丢失,那就让它永远消失吧,留着,终究不好。父皇的音容笑貌一直留在儿臣心中,儿臣又非妇人,还不至于靠睹物才能思人,这镜子是父皇赠予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王太后不由欣赏地看着他,道:“哀家的儿子长大了。”

嘉靖微微一笑,旋即坐下来,仿佛方才发生的事从未发生过,他欠着身道:“母后,有些事不必你来出这个头,儿臣自有主张,眼下儿臣刚刚登上大宝,凡事都要慢慢地来,有些事做得急了,效果反而会南辕北辙,儿臣知道母后是为了儿臣打算。”

王太后的脸色却是冷下来:“外头的事,哀家不管,可是宫里的事,哀家就是想不插手也不成了……”

嘉靖不由苦笑道:“罢,自然随母后的心意。”

正在这时,方才退出去的太监主事去而复返,他走进殿来,看到了一地的碎镜,先是愕然,眼中随即露出了一丝恐惧,他想抽身跑出去,可是脚步却是迈不动,粗重的呼吸吸引了这一对天潢贵胄的母子注意,王太后一抹冷冷的目光已经朝他落过来。

倒是嘉靖,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满带嘲讽地看着这太监,浑身带着一股子慵懒。

主事太监此时再不敢迟疑了,小跑上前,也不顾地上的碎镜,双膝扑通一声跪倒,随即朝地上狠狠磕头,他的额头撞在地上的碎镜上,立即就血冒如注,可是他一点也不敢去抹额上的血迹,只是带着哭腔道:“奴婢万死,奴婢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