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在下雨,咱们进去说话。”张问本着对长者的尊重,一只手轻轻扶了一下顾秉镰,一只手撑着雨伞。两人一起走进那厚重的朱漆大门。
一进大门,就是内阁衙门的范围,地方还算宽敞,但内阁建置之初,场地是非常狭小的,三四个阁臣,挤在一间屋子里做事,后几经扩建,才形成今日的规模。
内阁院子现共有三栋小楼,正中间一栋飞角重檐,宏敞富丽,是阁臣办公的地方;院子东边的小楼为诰敕房,西边为制敕房,南边原为隙地,后因办公地方不够,在严嵩任首辅期间,又于此造了三大间卷棚,内阁各处一应帮办属吏,都迁来这里。
现在内阁大臣只有顾秉镰和张问两个人,他们的办公楼就是正中间那栋飞角重檐小楼,进门便是一个大堂,堂中央供奉着文宗圣人孔子的木主牌位。大堂四面都是游廊,阁臣四套值房,门都开在游廊上。楼上房间,有的是会揖朝房,有的是阁臣休息之所。
张问还是第一次进内阁,他先在孔子的木牌前面跪倒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礼。对于一个阁臣来说,已经有了极大的尊严,只跪几样人物,而孔子就是其中之一。
张问跪拜是因为第一次见这里的孔子牌位,以后就不用经常去跪拜了,顾秉镰这时就没有拜,他只是等着张问行完礼,然后指着厅堂南边的那间值房道:“老夫的值房就在那里,张阁老暂且居对面那套值房,等皇上恩准老夫归乡之后,您就可以搬到南边那套去,那是首辅的值房。”
“岂敢岂敢。”张问出于客套急忙谦虚地应付了一句。
张问观察着游廊上的那些值房,除了厅南和对面的两套房子,其他两套门上都上着锁,而张问那套值房刚被打开不久,两个杂役正在房中收拾。
东林党倒台之后,内阁长期只有顾秉镰一个人,所以这些值房大多都空着,估计顾秉镰在这里办公也有点寂寞了……同时国家的现状,从这些空空的值房就可以窥见一斑。
这时顾秉镰说道:“您那房子还没收拾好,先到老夫这边坐坐,等他们收拾。”
张问拱手道:“那就叨扰元辅了。”
两人一起向厅南的那套值房走去,只见值房一套一进两重,共有六间,机要室、文书室、会客室等一应俱全。顾秉镰便带着张问走进了会客室,皂隶端茶上来,二人便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顾秉镰放下茶杯,叹了一声道:“兵部尚书崔大人正在那里瞎忙乎,想借驸马被刺案对付张阁老,老夫念在和他多年同僚的份上,也曾提醒过他,可他偏听不进去,老夫也是无奈。”
张问笑了笑道:“崔大人是因为心里不服气,他也做过浙直总督,我也做过浙直总督,而且他比我先做,但是现在我进了内阁,他反而地位不保,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顾秉镰摇摇头:“崔大人完全就没看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尽是瞎捣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朋友!”
张问也顾不得谦虚,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秉镰继续说道:“皇上见过王驸马之后,本来就十分生气,但顾及皇家的声誉,这才不愿意动王驸马。现在驸马死了,原本皇上会担心头上被泼脏水,崔呈秀倒好,把这事儿往张阁老头上栽!这不是反而帮了您的忙,让皇上觉得张阁老体恤圣心?崔呈秀要是敢弄出其他风声出来、玷污了公主的名声,那不是和皇上对着干吗?唉,老夫真不看好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