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的爆炸声在墙下巨响,硝烟四处腾起,让城堡开起来就像在大火的焚烧之中一般。硝烟里的破木板到处乱飞,建虏在惨叫声中不断有人伤亡,城上也不断有人中箭向城墙下面栽倒;整座城堡外围,就像乱葬岗一般堆满了尸体。
建虏青壮前仆后继,死了一批,第二批立刻补上,拼命挖墙角。这样挖还真是有效,张问听得四处的禀报,作出判断,让人这样挖几个时辰,肯定城墙肯定要被挖塌。
张问极目望去,东面不时还有建虏壮丁从鸦鹘关赶过来,他们想用那些青壮兵丁换城墙,把城墙挖塌,而主力骑兵却在远处等着墙塌之后冲进来杀人。
要是城墙被挖塌,建虏冲进城中,明军肯定不敌,城中无法组成纵深阵营,只能各自拼杀,明军总体上缺乏训练,和人拼刀枪没有多大的希望。张问心里有些恐慌起来,他没有遇到过这样攻城的法子,现在被围在堡中,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一直挖墙角。
他看向唯一没有动静的北面,想着万一没法子了,只能率军突围……要是冲出北门,肯定是大败,但是自己骑马在众军的保护下逃跑,兴许能捡回一条命。很显然,张问有点怕死,也不想死。
他焦急地思考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法子,否则城中近两万的军队就得玩完。
段十九 巷战
张问从嘹望孔中看着建虏前仆后继地拼命挖墙角,心中早已慌乱,面上却一脸沉静,一言不发,好似有良谋在胸,让谯楼中同样心慌的众将安心了不少。章照、王熙等将领,是跟着张问从苏子河一直打到鸦鹘关,从死人堆里回来的,能从重重包围的建州地盘上回来,他们都很相信张问,认为在任何时候他都有办法。人生就像文具盒,大家一直都在装笔,张问也不例外,实际上他毫无办法。建虏在墙下拼命挖掘、不停挖掘,根本不顾伤亡,目前他想到的办法就是从北门突围,凭运气保命。
从嘹望孔中,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些没有被硝烟弥漫的地方,挖墙的建虏人的表情。他们和汉人一样,都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脸上写着恐惧、无奈、痛苦、悲惨。墙上可以听见建虏人的惨叫、悲嚎、痛哭,甚至求饶。但是墙上的枪炮没有任何怜悯地射杀着他们,因为他们在挖墙角,同样让汉人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明军士兵装好弹药,对准建虏,毫不犹豫,“砰砰……”放枪,建虏头上的木板被击穿,木削翻飞,不断有人躺下;火炮开火的时候更是让建虏们胆寒,一炮打过去,如果是实心弹还好,最多在地上弹跳的时候撞死几个人,要是打得是散弹、开花弹,就会有一群人被炸得血肉模糊。
一些没有火器的明军士兵,则抱着滚木、砖头等一切可以砸人的东西往下扔。箭矢像蝗虫一样来回飞舞,明军也在使用弓箭,建虏也在往墙上射箭,掩护挖墙的壮丁。张问看着那些冒死挖墙的建虏人,想起了在建虏军队某个地方观看挖墙的努尔哈赤,他是怎么样一个感受?张问猜测努尔哈赤没有什么感受,他只不过想拿下清河,进而拿下沈阳甚至整个辽东而已,至于有多少女真人被逼迫着到墙下送死,则不在努尔哈赤的考虑之中。权柄确实是一件比较冷血的东西,要是有太多不必要的感情参杂在内,可能就玩不好权柄了。
挖墙的女真人、或许还参杂着一些汉族和蒙古奴隶,被驱赶着来挖墙,如果他们不上来,就会被八旗军屠杀;挖墙也极可能送命,但如果挖塌了,自然就能得到丰厚的奖励。后面的八旗军主力是不会来这么送死的,等攻占了城池,大部分好处却该这些八旗贵族瓜分,从而保障他们拥护努尔哈赤的策略。
张问亲临了几次战场,是顿悟了许多东西,如果能从战场上活着回去,他相信在战场上学到的东西能让他受益匪浅。
这时一个身披重甲的莽汉走进了谯楼,正是清河堡的将领何三肇,何三肇先给张问执礼,言语有些不清楚地说道:“大人,让建虏这么挖下去,很快墙就要塌了……”他的手在刀柄上不住磨蹭,脚也不停地小幅度移动。张问见何三肇的小动作颇多,意识到这个莽汉的已经被建虏挖墙角刺激得心理紧张了。
旁边的章照看了一眼张问,见张问没有说话,犹自在嘹望孔里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的情景,章照便对何三肇说道:“大人自有主张,你督促众军尽力作战,别让建虏上墙来了。”
何三肇看了一眼正在装笔的张问,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叹了一气道:“末将遵命。”何三肇正要出去,张问终于说了一句话,“清河堡城墙坚固,建虏用这种笨方法挖,没有几个时辰是不可能的,先别着急。”
张问随即出了谯楼,身边的张盈玄月和两三个忠心将领也跟着出来。张问站在门口向城中观望。几个将领见张问在看城中的情况,有个人便忍不住问道:“大人已经准备和建虏在城中决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