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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若败北,孔颖达必受连累。孔颖达之所以临阵退出,与杨玄感决裂,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顾惜河北苍生,另一方面是出于山东人整体利益的驱使。你公然损害我山东人的利益,我继续辅佐你,岂不是助纣为虐?又让我如何面对家乡父老?

这场风暴掀起后,只有三个结果,一是杨玄感败北,二是杨玄感获胜,三是帝国分崩离析,中土分裂,山东人迎来一个主宰自己命运的新时代。杨玄感能否获胜?皇帝早已预料他的背叛,甚至这场风暴的背后就有皇帝的“黑手”,在皇帝已经掌控全局的情况下,杨玄感获胜的几率微乎其微。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杨玄感在皇统的选择上虽然迎合了山东人,却激怒了关陇本土贵族,所以杨玄感在政治上是腹背受敌,在山东人有心利用这场风暴谋取最大利益的情况下,杨玄感若想赢得胜利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杨玄感未必就会失败,以杨玄感为首的保守派贵族集团的实力还是非常庞大,就算杨玄感遭到对手的围攻,也尚有反击之力,不至于三两下就给人宰了,所以,孔颖达认为,帝国即将崩溃,中土即将迎来一个群雄争霸的年代,而中土再次统一的历史使命必将由山东人来完成。

从这一预测出发,孔颖达打算“蛰伏”一段时间,然后寻找明主,有生之年也建下一番功业,即便不能与萧何比肩,也要与诸葛孔明一比高下。

“先生是否还记得虎牢关外的玉门山?”孔颖达笑着问道。

刘炫微笑颔首,低头吃了几口,忽然吟诗一首:“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伯夷窜首阳,老聃伏柱史。”

这是晋代王康琚的《反招隐诗》,主旨就是“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孔颖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接着散去,沉思不语。

刘炫的意思很明确,希望孔颖达与其一起隐于伽蓝帐下,换句话说,刘炫对伽蓝的前景非常看好,把未来的众多希望都寄托在伽蓝身上。以刘炫孤傲自负的性格来说,开口说出这番话,的确让孔颖达非常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良久之后,孔颖达说道,“先生,伽蓝至今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而薛德音也没有亲口给予证实,想来是无法赢得司马氏的承认,更不要说走进太史堂了。”

“仲达,你是否认为,某已经老眼昏花?”

孔颖达急忙摇手,连连否认。

“仲达,进了临清关,可否陪老朽走一趟太史堂?”

长者有求,容不得孔颖达不答应,但孔颖达必须考虑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到山东人未来的利益,诸如这等重要决断,万万不能凭一时的热血冲动,更不能屈从于感情和道义。

太史堂是河内温城司马氏的本堂,虽然司马氏的衰落是不争的事实,但今日支撑司马氏的高老夫人却是一位显赫人物,她是高氏齐国开国之主神武皇帝高欢的女儿,是高氏齐国的公主,其在中土统一的风云变幻中,在司马消难及其子孙被政治对手一次次击倒的绝境下,以一己之力,力保司马氏的生存,其超凡的智慧和令人惊叹的坚韧,为她赢得了崇高的声誉,不但为帝国两代皇帝所敬重,为山东贵族所敬仰,也为关陇贵族所尊重。

老夫人自随司马消难入关后,便一直居住于长安,直到今上迁都洛阳,才应温城司马氏族裔之请,重归太史堂。

司马氏和高氏都是历史上的皇族,尤其高氏,其亡国的时间不过三十余年,可以想像这两大世家在山东人心目中的位置,那实际上是一种精神寄托,是在亡国亡种饱受异族奴役的痛苦下,对历史的追忆和对未来的希翼,是一种在失败中挣扎、在奋斗中崛起的生存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