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潮用手拍着船舷,朗声唱道:「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愿得展功勋,输力与明君。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他唱到「慷慨独不群」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再也唱不下去。今上是一位明君,他踌躇满志,想要考个状元,只是本朝和前朝都没有尚未及冠的状元,满朝元老不可能让他成为那个例外,父亲便让他在外游历,没想到一游历就出了事。
他唱的这首是曹子建的薤露,李文思倒是听过的,知道连海潮是想到了才华横溢却不得重用,最终抑郁而终的曹子建,感怀自身了。
蔡仲青坐在船头钓鱼,听到连海潮的歌声清越,漂浮在辽阔的水面上。他虽然不懂,但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慷慨豪气,心神动摇时,不由暗暗自伤,自己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些让他听不懂的话。他心中只冒酸水,感觉自己这辈子做鱼都不用醋了。
他心里不痛快,钓鱼便有些心不在焉,整整一天都没钓上来一条。
当天晚上,李文思果然又来寻蔡仲青说话。他沉默不语,李文思也是郁郁寡欢。
「仲青,我真后悔当初把西席撵走了,如今连世弟与我说话,十句里倒有五六句我听不明白。」
蔡仲青没想到王爷居然也没能都知道连海潮所说的典故,但他却觉得,王爷更亲切了几分。会在他面前表露最真实的自己,果然王爷待他,是和待连海潮不一样的。
「左右船上就我们三个人,你若是有心知道,问问连公子,他定是会告诉你。」
「说得也是,若是运气不好,我们都要死在一起了,还管这些有的没的。」
蔡仲青想借机求王爷教他识字,可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自己这么忙,哪有功夫学字,何况他是什么身分,哪里配让王爷或是连公子来教他。
李文思坐在他身边,有些神思不属,连海潮近在眼前,逼得他天天都想那事,可是连海潮对他来说遥不可及,蔡仲青倒是极方便的,他只想着扒开蔡仲青的裤子狠干一场,直接把前面这些黏糊糊的情话给省略了。但若是这么一弄,难免和蔡仲青撕破脸,船就是这么大,一闹起来,被连海潮知道,肯定要对自己敬而远之。为了搞一个下人,他也真是煞费苦心,不得不放长线钓大鱼,说几天亲热的话再徐徐图之。
李文思又说了些风花雪月,并许诺说,待他回去后定要给蔡仲青买许多衣裳,倒让蔡仲青慌得不行,连说自己一个下人,哪里配得上好衣裳。
李文思不由得瞇眼细细打量了他一回,但凡有野心的人,只要略宠他一宠,则必会面露得色,随后蹬鼻子上脸,这蔡仲青装得这么像,所图甚大,看来绝不是几件衣服就能打发得了。
……
连海潮挂念着大海尽头,于是白天常常极目眺望,忽地喜得大叫起来:「王爷,快来看!前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