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梁堂语说:“既然您教了我手艺,无论多少,奉养终老,伺候床头我都应该。”

手艺学多学少不是衡量该不该尽孝的方式。满乌昌这么多人,偏偏他们有这段缘分陪彼此走一遭,就该珍惜。

聂瞎子叫梁堂语伺候着躺下,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你走吧。”

他说:“回家去,明早再来看我。”

梁堂语怕他晚上起夜没个照应,想留在这里陪床,聂瞎子疲惫闭上眼睛,干枯手一张,根本不给开口机会,朝门口摆了下,“你待在这里受罪我心里不踏实,去吧。”

梁堂语只好出去,直接回家不放心,又买了糕饼和水果回来送给这层楼值班的小护士,叫她们晚上帮忙多照看。

夜色漆黑,无星无月,魏浅予坐在屋里发怔,他师兄不在,屋子里空落,心头沉闷也没法说。

钱已经在张罗,只剩下时间,拍卖会定在半个月后,正卡着医生给的病危边。

他不怕一掷千金,只害怕到时候这杯子会留在手里递不出去。

从医院回来的梁堂语像是提前知道他会忧心的吃不下饭一样,从老满那里捎了笼干贝豆腐丝包子回来。端着细竹编笼屉,香味儿一进门就满屋飘。

魏浅予正撒癔症,慢半拍看过去。梁堂语把包子放在面前桌上,支使他,“想吃就去拿醋碟和筷子。”

魏浅予听话的去厨房拿了东西,回来时他师兄已经将茶壶里的旧茶换了新的煮上,又是香甜的糯米普洱。

他挨着梁堂语把碗筷分好,顺便端来了五婶留在锅里尚温的鸡汤,炉子上茶水被烧的滋滋响,沉闷了一晚上的房间总算有了点声响。

包子还热,鸡汤很香,茶煮好了,梁堂语拉着他坐下,只说一句,“把饭吃饱。”

夜将过半,牵动生死的病情、价值不菲的拍卖,统统被搁置,他们一起围着炉子,吃了顿好饭。

梁堂语吃了一半,魏浅予也吃一半,喝完鸡汤又喝热茶,碗碟皆空后胃里充满了热乎气儿。

梁堂语问:“吃饱了吗?”

魏浅予说:“吃饱了。”

这饭像是被加了料,他吃饱喝足后,心里也舒坦不少。

梁堂语说:“吃饱了就好。一个人心里有烦恼,十之八九是因为没吃好。”

魏浅予把着茶杯的手指一怔,这才意识到从进门开始他师兄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安慰他。

这人嘴笨不会说,做的事儿却总能悄无声息的送到人心坎里。

第二天魏浅予起了个大早,先跟梁堂语去乌昌艺专请了假,然后一起去看拍卖会预展,沈启明这两天忙着筹钱,暂时抽不出身,况且他也没长鉴别古玩的眼,来跟不来一个样儿。

展厅里人不多,射灯从各个角度照向拍品。魏浅予和梁堂语从门口往里走,最中间展台上放着碧玉龙凤合卺杯,罩着玻璃罩,有人正站在前边贴近看。

那人身姿绰约,手里把着折扇,光看背影就知道是谁。

魏浅予跟着梁堂语驻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玻璃罩子擦得光亮,映出身后人影儿,彭玉回头,神色凝重,眉头还未来得及散开,见梁堂语和魏浅予并肩站在原地,极轻笑了下,问:“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个杯子?”

梁堂语没答,魏浅予毫不客气说:“对,我看上了,我要买下来。”

彭玉没理会他猖狂,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他紧着眉头看向面前展台,“来得正好,这杯子究竟是真是假。”

彭玉一门心思都在琢磨戏上,对于古玩无半点涉猎。

魏浅予有些意外他的“虚心求教”,对方主动问了,他再置气未免太过矫情,跟他师兄一起走过去。

隔着玻璃罩子看不出什么,他叫来服务员拿出上手。

彭玉第一次参加拍卖,不明白规矩,挑眉问:“还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