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相信你说的事情发生过,但这应当不是全部,我师父这几年也过的很苦。”梁堂语把茶递到彭玉手里,“等师父身体好些了,我替你,替风先生问问当年隐情。”

无论彭玉的故事有多悲戚,但梁堂语始终相信其中另有苦衷,画画跟别的行当都不一样,画品即人品,若非有坚韧不拔的心智,做不出钢针断发一般的雨毛皴。

街上空荡荡的,来往行人已经散了,梁堂语为彭玉打了车,还特意嘱咐司机开的慢点。

彭玉临上车时候问:“你今晚为什么不喝那杯酒。”

梁堂语垂了下眼,扶着手臂叫他坐稳,“我再喝醉,咱们仨就没一个清醒的了。”

关了门彭玉靠在后座上,闭眼假寐回味着那句话,眼眶还是热的。

今天晚上,他发泄的不仅是风如许的不平,也是自己那点不甘,梁堂语清楚也受着,他想体面洒脱,可偏又是个小心眼的人,十几年的感情终究无疾而终。

画展在荣汇楼的大厅持续一周,梁堂语只需在第一天露面,接下来大门敞开随意参观,门口有负责出售登记的人,他不用再作陪。

魏浅予渐渐被梁堂语惯出睡懒觉的毛病,加上酒醉,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天光大亮,室内温香,桌上放着杯糯米普洱,喝了能缓解宿醉带来的后遗症,用小店炉温着。

梁堂语上班去了。

他师兄就是这样,昨儿个名满乌昌好不风光。今天早晨醒了照样换上衬衣夹课本继续去教他的书。

魏浅予喝了普洱茶又喝了粥就去聆染堂看账,心情好,从进门到入后堂脚步猫儿一样轻,嘴上叭叭不停指挥服务员擦桌子、摆货、清架子,把人都指使的团团转,他自个儿进后堂泡了杯上好的大红袍,端出来坐在厅里美滋滋迎着光看账。

沈启明昨天帮着操持也喝不少,今天没大事本想睡个懒觉,结果被楼下乒乓声吵醒,醒了,噪音越来越清晰。

他揉着眉心下楼来看这群服务员大清早作什么妖。就见他小叔满脸享受坐在堂内八仙椅上喝茶,面前摆盘绿豆糕,手下压着账本,心说难得他小叔主动管钱。

眼看要入冬,那些欠了大半年的钱也该整理出来去收帐。

“小老板。”一个服务员跑进门,身后跟着三个早餐铺子伙计,带热气的包子豆浆米糕排队端进门,一下就把厅里的红木条桌摞的满满当当。

打扫卫生的抹架子的整理货的店员纷纷扔下手里活呼啦围上来,嘴里喊着“小老板万岁”。

魏浅予虽然脾气差规矩多,生气时候能把房顶掀了,但他出手大方,每次来都请吃饭。

伙计们喊过后又不敢太造次,魏浅予把自己茶杯端起来往后退,给这群人让开地方,领导讲话一样,“吃完了好好干。”

沈启明被他一本正经逗笑,也觉着事儿好,刚睡醒就能有饭吃,抓了抓头发就往人群凑,没等靠近又被他小叔拐着胳膊拖走。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日头已经上了三杆,饭点眼看就要过,沈启明不想两顿并一顿,却也反抗不了,幽怨跟他小叔入后堂。

“文森特先生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沈启明饭没了着落,拿过他手里半杯茶喝了润嗓子垫饥,“前天我联系过,他说销售量一般,并不很抢手。”

“主要原因是什么?”

“贵。”

聆染堂颜料高昂的价格在中外皆是弊端。

“我有个想法。”

魏浅予说:“你找人画套样子,找家靠谱的店定做掐丝珐琅木盒,以后咱们的颜料配木盒往外卖。”

“啊?”沈启明震惊,“掐丝珐琅可不便宜。”

魏浅予说:“你去讲讲价,一家不行就换一家,样子不要求太复杂,咱们卖的还是颜料。”

沈启明犹豫,他小叔现在交代的差事一件比一件难做,讲价是他最不愿意干的活,来往拉扯麻烦得很,还得揣摩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