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紫为帝王黄为尊,半点朱砂压天下。

他依旧看不见,却能够领会,那一定是最艳丽热烈的色彩。

今夜的天不好,日子也不好,凉风顺四周窗户往里灌,桌上的纸张哗啦哗啦翻动。

一个小时前吵吵嚷嚷的书房现在安静的诡异,惊讶的,呆滞的,等着看热闹的,心思各异。

海棠很美,墨骨灵动,调色的把戏谁都能出来,但此时梁堂语是否能辨别出颜色已经不重要了。沈朱砂躬亲研砂,他身后有沈家,那些有关二人不合的传闻不攻自破。

这俩人哪里不合,一口一个师兄师弟的叫着比亲兄弟都合。

梁初实瞪大眼睛,心里头纷乱如麻几乎不知道今夕何夕。那一手“朱砂水飞”别无二人,他是沈朱砂?他怎么会是沈朱砂?为什么他是沈朱砂?!

沈朱砂的名头,即使随便扔两个标点符号地上,旁人都得跟着陪笑。

第45章 挽月

魏浅予被所有人盯着,他耷拉眼皮不吱声,手下有条不紊收拾用剩下的颜料,想抬头看一眼他师兄,却不是很敢,因为之前的欺瞒,他做事不好看,梁堂语也难堪。

陈澄辈分最大名气也最大,捋了捋胡子走到对面,隔着桌案笑说:“我就说你面熟,原来是聆染啊。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吗?咱们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魏浅予说:“嗯,挺好的。陈老身体依旧硬朗。”他用粗糙的试笔纸胡乱擦自己指尖上的颜料,也不管是否会磨破。

旁边递来一块手帕,是藏蓝色的,是梁堂语的。

魏浅予敢抬起头看他师兄,梁堂语神情平静,没有一点要怪他的意思。他不缺心眼,接过帕子,明白对方早已知晓这些。

知道这些,却从没放在眼里,心底不知为何涌现出了一丝微妙失落。

周围人反应过来,三三两两开始跟魏浅予拉家常套近乎。那副《胭脂海棠》就铺在桌上,打下手人的成了主角。

魏浅予不愿意抢他师兄风头,借口出门洗手,又碰上五婶叫吃饭,说汤圆已经热了两回,再热要散了。

魏浅予手里拨弄凉水,超后看了眼灯火通明又热闹的书房,门窗间传出的说笑尽是恭维声。

四年前因为他一句话,梁家被排挤出了画坛,梁堂语独守一隅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今夜,因为他的态度,梁堂语重新步入正统,得到乌昌画坛的认可。

六品斋赎回来了,名声挽回来,雨毛皴也学了,他师兄有才华又有风度,以后想怎么发展尽有余地。

“年少轻狂,坏了师兄前程。”他说:“现在,连本带利一起还你了,师兄。”

魏浅予不管书房那些人,跟着五婶去饭厅吃汤圆。茶罐和他并排坐着,扭屁股显摆自己的糖。

五婶端汤勺给他们从青花瓷盆里盛热乎乎汤圆,先跟魏浅予道谢白天送的那条真丝纱巾,又说以后别再乱花那些钱,少惯着茶罐吃糖。

魏浅予说:“小孩子嘛,想吃就吃点。我小时候直到吃坏了牙才止住的。”

他摸着茶罐毛茸茸的后脑勺,“我跟店里人说好了,以后你想吃糖就去店里要,管够。”

茶罐眼珠滴溜溜转,“那我长大了,还能去要糖吗?”

五婶听他贪得无厌要打,茶罐往桌子底下缩,魏浅予熟练配合把人护在胳膊窝下。

“能啊。”他在五婶怒其不争的威胁眼神里慢悠悠说:“你长成大胖子,长到八十岁,只要我家店不倒,你尽管去,说你是沈聆染的侄子。”

他置气绝食那天,茶罐把心肝宝贝似的两块奶糖给他放在窗框上。他已经交代好了,从店里出账,只要茶罐愿意,聆染堂惯他这辈子吃糖。

五婶看着魏浅予,半晌后低下头,手腕上银镯子在灯影下明亮,他静默眨了眨眼,总觉着今天的小魏像是临行送别似的,尽管笑着,却看不出有多高兴。

她把热腾腾汤圆端到眼前,专门给魏浅予用了只大碗。

“我做了米酒桂花酿,在冰箱里镇着,嘴馋了就去拿着吃,但不宜吃太多。”

一来现在天凉,吃太多冰品对肠胃不好,二来米酒也有度数,小孩子禁不住,吃醉了要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