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点,给我把衣服换上,我要在母妃生气之前过去,明彰,快点!”
她的理智已经不在了,整个人都到了精神癫狂的程度。
明彰看到她这副样子,仿佛有重物压在胸口,疼到他喘不上气。
“殿下别怕,有明彰在,明彰会保护好殿下的。”
那些内宦的声音大多尖细刺耳,可明彰的声音却有种文人的温润。
他九岁入宫,在这宫内待了十二年,比沈净懿年长几岁。
若按岁数,她该叫他一声哥哥。
“殿下别怕。”
他温润的声音,夹杂着轻慢的笑,“殿下只管好好睡一觉,等醒了,明彰就回来了。”
沈净懿焦躁不安的情绪,在他的声音安抚之下,逐渐平静下来。
越来越平静,直到四周的一切动静都消失。
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
只是醒的时候,真如明彰所说,他回来了。
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他将棉纸铺开,一手拂起宽大的袖袍,另一只手则在研墨。
沈净懿唯独不对这墨香反胃。
她疑惑起身,穿上鞋子下了床:“你在做什么?”
见她醒了,明彰停了手上的动作,低头回话:“回殿下,奴在作画。”
她已经走到他跟前了:“作画?”
明彰轻笑,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椅子:“明彰想为殿下画一幅。”
沈净懿并不疑惑他会画画,在她看来,明彰好像什么都会。
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
他也的确是个非常合格的奴才。
沈净懿刚要开口,视线落在他红肿的左手上,眼神暗了暗。
一看就是擦洗出的红肿,并且不是简单的擦洗。
仿佛要将这层皮都一并剥去。
甚至于,干脆剁了这只手。
察觉到这个,沈净懿猛然抬头:“是因为我......”
他笑了笑:“殿下何出此言,伺候主子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再者,这也不是奴第一次做了,您不是还看到过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仍旧平缓温润,可沈净懿还是察觉出,最后那句的低沉沙哑。
仿佛心里压着情绪,但他天生喜怒不显的性子,所以微弱到转瞬即逝。
“可你这次不愿。”她说。
从前他坚守奴才的本分,听从主子的话。
可这次。
沈净懿看着他那只擦洗到肿大了一圈的左手。
他分明很介意,介意那种恶心的触感,介意那股恶心的味道。
“是因为我吗?”
为了她不被母妃责罚。
明彰正笑着:“殿下,是......”
然后他的话就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沈净懿脸上的泪水。
从她漂亮的杏仁眼里流出来的,晶莹剔透的泪水。
为人母之后,都会变得多愁善感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落泪。
“殿下,明彰何德何能。”
他想上前为她拭去泪水,可那道象征尊卑的线却时刻扯着他,让他不能再往前半寸。
于是只能看着她眼泪打湿脸庞,最后抬起手臂,胡乱用袖子抹去。
“明彰,再有下次你不必这么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
他递出帕子:“有殿下这番话,明彰就算是为殿下而死,也不会有半分怨言的。”
沈净懿最厌烦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死这个字,她喜怒不定,情绪说变就变,扔了他递来的帕子,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我不许你死!”
明彰顺从着点头,笑容轻柔:“明彰不会死,明彰会永远陪着殿下的。”
那天,沈净懿坐在椅子上让他为自己画完了一幅画。
他的画工确实了得,甚至比宫内那些画师画的还要好看。
在他的画笔下,沈净懿没了被病痛折磨的憔悴,更加没有长期精神紧绷的怪戾。
画像中的人,明媚好看,哪怕身上穿着男装,可仍旧能看出眉眼处的单纯。
像她,却又不是她。
沈净懿问他:“你是担心被我责罚,所以才故意将我画好看?”
明彰如实答话:“殿下在明彰眼中,与这画像一样。”
她是明媚的,也是单纯的。
那株脆弱的海棠,他想护住她。
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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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净懿见到五皇子那天,她才刚睡醒。
从晌午睡到天色擦黑,她近来犯困的频率更高了,偶尔吃饭都能坐着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