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庄园主人十分偏爱的射击室内,秦朝焰一身黑色风衣,单手握枪,神情冷冷瞄准,砰砰数枪,尽中靶心。
谢韵明坐在轮椅上,被两名保镖按着肩,神色平静:“你进步向来快,和你母亲一样。她小时候也格外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
说这句话时,他语气有些怀念,年轻时曾俊逸的脸上,如今因岁月流逝留下细纹。加上不久前的那场逃亡,他此刻面容清瘦,脸颊凹陷,显出几分疲态。
但语气仍和以前一样,不紧不慢,使自己不至于过分狼狈。
这是个极度自我、自负,即便落败,也不肯低头的人。
秦朝焰没有回应,兀自换弹匣,重新抬手,这次瞄准一个贴着谢韵明照片的靶,又是数枪,打在照片中人的眉心。
谢韵明等了一会儿,见他无视自己,又缓缓开口:“只对照片射击,是脆弱的表现。我就坐在这里,你却下不了手,可见还不够心狠。”
他对眼前这个外甥有种极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因谢韵昭的关系,他爱屋及乌,欣慰对方能快速成长,把自己都扳倒。
可另一方面,他又厌恶对方身上有一半属于秦启江的血脉,这让他总在欣赏和厌恶中挣扎,陷入爱恨交加的心态。
所以他看似对秦朝焰好,为对方的人生铺路,可用的手段,又往往残酷。
秦朝焰终于转身,清冷眉眼间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皮鞋踩着地板,发出沉稳的响声,一步步走到轮椅前,站定后,忽然抬起手中的枪,抵在谢韵明的太阳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过于淡漠,像看没有生命的物体,神情也格外冷静,仿佛眼前人是一棵草,一根椅子腿。
金属枪管仍残留子弹划过后的余热,管口抵在额头时,谢韵明神情不自觉紧绷,放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攥紧。
即便他在谢韵昭去世后的这些年里,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死,也自以为不惧怕死亡,但当死亡的威胁真正降临,人类求生的本能还是令他心底产生一丝恐惧。
秦朝焰冷酷得像执行过多次任务的杀手,冰冷注视他,手指平稳扣下扳机。
“咔!”
只有扳机扣动声音,没有子弹。
谢韵明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耳中隐隐嗡鸣,回神后,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秦朝焰放下握枪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冷淡和嘲意:“看来随便就敢杀人的你,在自己面对死亡时,也会害怕。”
说完不等谢韵明反驳,又道:“另外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你平时对着所谓仇人的照片射击,是一种什么感觉,仔细想想,大概是无能。”
谢韵明倏地抬起眼,眼神锐利看向他。
秦朝焰丝毫不惧,居高临下俯视他,道:“不是吗?查不出母亲死的真相,报复不了秦启江,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将一切原因都推给别人,却又拿不出证据,无法光明正大地对峙,于是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偷偷对别人下手。或者像刚才我那样,用枪打烂别人的照片,发泄一下情绪,但有什么用?”
他忽然俯身,冷冷直视:“你自负自傲,自以为是,折腾这么多年,却连母亲是被谁害死的都不知道,还自诩替她报仇。你还不如一直住在精神病院,不要出来。”
谢韵明从他话中听出意思,瞳孔骤然紧缩:“什么意思?”
他忽然挣扎起身,但被身后保镖用力按回去,便死死抓住秦朝焰的衣摆,神情可怖,咬牙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她、她不是意外?”
秦朝焰低头看他,语带嘲讽:“当然不是,多亏你拿走那条录音,帮章芸掩盖犯罪证据。所以没人知道是章芸推林姨摔下楼,也没人知道她偷听见秦启江买凶想将母亲撞成植物人后,偷偷联系杀手,加钱买命。更没人知道她和秦景旭后来为了掩盖这些事,又伙同杀手,将林姨的妹妹林雨撞成植物人。
“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当初拿走录音,你真是秦景旭、章芸、秦启江他们的大恩人。他们三人能多享受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应该来给你磕头烧香才对。”
他说着用力挥开对方拽着他衣摆的手,将一沓文件甩到对方身上,神情带着冷意。
谢韵明双手抓着文件,渐渐发抖,不敢相信,随即眼中浮现怒色,情绪激动:“他们呢?秦启江和章芸,他们死没死?我要他们死!”
“告诉我,他们死没死?死没死?”他愤怒得额头青筋暴露,咬牙切齿,语带杀意。
“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了,”秦朝焰却语气冷淡,“我也不会告诉你。”
接着质问:“因为你拿走录音,又自负地将母亲去世的原因推给林姨,直接、间接地害了多少人?栩栩、林雨……
“你恨林姨,恨秦启江,难道就没想过,真正该恨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自私偏执,自以为为对方好地把母亲控制在家里,把病态的情感强加给她,她会抑郁到需要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