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殷少爷的话,他说江家什么话都不奇怪。”裴沐星说,“抱歉小姐,这毕竟是江家自己的事,我一个外人没什么资格置喙,如果您想知道,等到了之后可以直接问家主,他已经为这一刻等待很久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
时寒黎看着外面红色的天空,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和极光交相辉映,在这种红色的天幕下显得诡异。
“江逾和殷九辞的父母还活着么?”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裴沐星说,“上任家主已经去世了,死于暗杀,家主的母亲文夫人也在早年逝世了,殷少爷的母亲还健在,倒是经常露面。”
时寒黎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没有再问更多更隐秘的事,倒是让裴沐星微微放松,在他的秘书信条里不包括说主家八卦这一条,就算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他说起来也会有些不自在。
飞机平稳地飞行,距离江家堡越近,殷九辞的气场就愈加阴郁,几乎要回到当初刚遇到他的时候了,周围五米之内几乎真空,没人敢靠近。
时寒黎回到机舱内,就像是没感受到那低气压一样,径直坐到了殷九辞旁边,殷九辞愣了一下,周围的气场宛如雪山融化,很快消弭于无形。
时寒黎望着他没有说话,他却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我没事。既然我决定跟你过来,就知道会面对什么了。”殷九辞勾了下唇角,带着恶意低语,“何况我现在的身份,该感到紧张和恐惧的是他们才对。”
“不知道江家已经死了几个人了,真是令人期待。”
时寒黎没什么反应,程扬耳朵动了动,白了他一眼,其他江家的手下纷纷怪异地看向他。
殷九辞没管他们,在意识到时寒黎是在担心他之后,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都快要起飞了,哪有闲工夫管这些家伙怎么想。
上午九点,飞机进入苔原基地的范围,所有雪稞族人都凑到窗前去看,发出阵阵惊叹的声音,程扬也凑过去看,也发出惊叹的声音,他回头招呼时寒黎:“姐姐快来看,苔原基地和其他两个基地都不一样!”
时寒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够看到下面的景象。
首先是白色,宿星大陆和其他两个大陆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白色和荒芜的黄绿色占据了这块大陆的绝大部分领域,这里环境恶劣,高山险峻,不适合人类居住,却是各种耐寒动物的天堂,为了预防兽潮攻城,基地的城墙建立得比中心基地还要浑厚高峻,只不过用的不是石砖,而是类似雪稞族人使用的冰砖。
只是大概是因为地震,城墙坍塌了一大半。
而进入基地之后,是规划整齐的冰屋和木屋,虽然看起来原始粗犷,但是在里面住过的人都知道,这些屋子能保命。
“原本江家堡所在的地方就是这片大陆最大的绿洲,外地人来这里很难适应。”裴沐星说,“这里是基地的最外围,也是建筑设施最简陋的地方,一般是驻守的人和新来的还不能确定成分的人居住,往里走条件会好很多。”
正如裴沐星所说,越往里走,绿色的部分就越来越多,房屋也更加精致丰富,逐渐出现了铁造和石造。
“我们以后都能住在这个地方了吗?实在是做梦都不敢想!”雪稞族那边有人激动地和族人分享心情。
“其实外面那些冰屋就够我们住的了,我们自己会打猎,不用靠小姐和基地养。”有人说。
“是的,我们自己有手有脚,住在别人的地方已经很添麻烦了,只要有猎物,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他们在那边的嘀嘀咕咕怎么能瞒过高阶进化者的耳朵,裴沐星微笑着看向时寒黎,“雪稞族是宿星大陆的本土种族,从祖辈开始世世代代都靠雪山吃饭,他们勤劳朴实,热情善良,我很喜欢他们。”
“他们很好。”时寒黎说,“他们身手都不错,可以给他们安排工作。”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裴沐星说,“这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基地,每个人都能在基地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相信他们也会的。”
时寒黎突然来了点兴趣,“你们真的来者不拒么?”
本来以为是个调侃的问题,然而裴沐星认真地想了想:“算是吧,因为在这地方活着太难了,如果基地不接收那些幸存者,他们很难单独活下去,这也是家主扩大基地面积的初衷。”
时寒黎想,能被选为人王候选的人,果然都是有原因的。
十点左右,飞机进入苔原基地核心区域的领空。
到达这片区域,整个风景霍然改变,一座座黑色的高塔伫立于此,塔顶尖锐,在风雪中凛然而立,如同一群沉默肃穆的守护者,守卫着不为人知的传说和整个世界最核心的秘密。
“姐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极光城啊。”程扬惊叹,“听说这是全世界建造费用最高的城市,住在这里的人掌控着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当然这只是传言。”
裴沐星笑而不语,殷九辞则一直很冷漠地望着下方,他倒是不阴冷了,只是看起来没有一点情绪。
飞机开始下降,时寒黎看到了等在空地上的人。
“我天,江哥真是财大气粗,居然直接在城中修建停机坪?”程扬目瞪口呆,他本来以为飞机会掠过极光区在偏僻一些的位置降落下来,没想到它直接在城中垂直降落了。
时寒黎对这种规划不太了解,不过听程扬的语气,也能意识到江逾是真的财大气粗。
飞机平稳地降落,舱门开启,没人敢走在时寒黎前面,时寒黎第一个走下飞机,迎面对上了江逾含笑的面容。
时寒黎还没下来,江逾就几个大步上前,时寒黎停在台阶上,江逾站在台阶下,一个微微垂眸,一个微微仰首,这一面时隔了整整一年,再见已是恍如隔世。
当初图柳市一别,时寒黎没想过真的还能再见,她注视着江逾,他短短一年多神态就变化甚多。
更沉稳,也更雍容了,一年之前还能在他身上看出一些年轻人的锐气,而现在已经被融合进一种不动声色的气质里,这种气质更加危险,就像浩瀚的海,表面波涛不惊,等到被吞噬生命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已经太晚了。
即使江逾万分激动,他也只是眼角有些晶莹,连声音都没有抖。
“寒黎,我等了你很久。”
程扬家里的毅然相随,警局里的生死相护,尸潮爆发后的去而复返,构成永生难忘的记忆。在江逾的记忆里时寒黎的身影始终不曾褪色,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历久弥新,如今时寒黎从记忆走到现实,他眉眼含笑,对她伸出一只手。
掌心向上,姿态谦卑,那是东道主对尊贵客人的邀请,亦是一位男士对女士的邀请。
时寒黎看了一眼,以握手的姿势握了上去,还特意矫正了江逾的姿势。
“好久不见。”她说。
江逾一怔间,一个人硬是从两人身边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