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妄渊伸手将遮在宿问清脸上的头发拂开,复又打坐。
昭秦不再是第一次所见的那个愣头青,经历几遭,稍微沉稳了些,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帝尊的府邸门口,轻轻敲了敲外面的木窗,肥崽得到信号,“嗖”一下从被窝里往外冲,被刚睡醒的宿问清一把按住。
“去哪儿?”宿问清刚睡醒嗓音低哑。
柳妄渊扭头看来。
当真是六界难寻的好风景,宿问清的黑发铺散开,他陷在其中衬得肤白如玉,却不是寻常美人,眉眼中有如何都剔除不掉的清冷无双,指骨分明好看,正在抚摸着小狐狸身上的毛。
“出去玩儿。”肥崽低声。
“野疯了。”宿问清拍拍它的脑袋:“去吧。”
帝尊视线灼人,但宿问清不为所动,起身随手变幻出一根红绳,咬在唇间,然后略显困倦地低垂着眸,一手抓了个马尾一手将碎发捋上去,随着动作被蹭乱的罩袍松松垮垮,露出从脖颈到半个胸膛的无限春光。
“不准。”宿问清系好头发,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柳妄渊好不容易将人哄好,如今有贼心没贼胆,无奈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结果屁用没有,忘渊帝自己都在感叹,他连问清撩个发都受不了,还能走到半步飞升的位置,可见是天道偏爱。
岐麓山如今鸡飞狗跳,不是东面的飞鸟被焚骸跟朗樾惊起,就是西边的兽群受不了太骨的挑衅群攻而上,耳边还有一堆青刍时不时的清凉鸣叫,柳妄渊额上的青筋起来又落下。
那边宿问清正在跟苏和下棋,风卿去后山抓鱼,如今抓鱼的重任落在“剑开天门”的第一剑修身上,实在令人唏嘘。
柳妄渊一个人坐在大树下喝茶,望着远方孤鸿,只觉得无趣,无趣透了。
一抹红光急速而来,柳妄渊抬头,见落地就是柳生生,这魔女跟被鬼撵了一样,气喘吁吁,她踉踉跄跄走过来,想说什么又摆了摆手,然后将忘渊帝酿好的冷茶端着壶一口气喝光。
“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柳妄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石桌:“我就揍你,这冷茶我用了十三味珍贵草药。”
“啊……”柳生生仰着头,一副再度重生的模样,“难怪这么好喝。”
柳妄渊打量着柳生生,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儿。
“你怎么……”柳妄渊手指上下一扫:“如今穿着这么含蓄?”
柳生生自神魂归位起给人的印象就是妩媚奔放,这也是魔族女子的特点,只是她生得美,会格外明显,总是一袭黑裙,从锁骨到肩膀,大腿内侧到脚踝,摇曳风中,跟柳妄渊跟宿问清等人说话时倒是正常,一旦对上其他人,骨子里的媚态就显露出来,吐气如兰,玲珑曼妙。
而现在,柳生生不仅喝茶豪迈,鹅黄长裙从脖颈包裹到脚踝,虽然多了分天真娇俏,但让帝尊这些老熟人看着很不适应。
柳生生将茶壶往桌上一放,然后“噗通”跪下,低着头说:“帝尊,随您责罚,没理由,还有我想在岐麓山待一阵。”
前几句忘渊帝姑且能理解,但后一句明显不对劲儿。
“怎么,你惹上仇家了?”
柳生生嘴吧像蚌壳,死活不吭声。
住呗,柳妄渊心想,岐麓山这么大的地方,至于这壶冷茶的代价——
柳生生到后山挖竹笋去了。
一连半月,柳生生白天去后山,晚上回房间睡觉,背着个竹篓接地气得很,日日从柳妄渊眼前晃过,脸上写满了“我有心事”,但到底女儿家,帝尊虽然卦,却从不强求。
“受什么刺激了?”苏和站在对面的山头上,看柳生生挽起袖子,都没用术法,徒手挖竹笋。
一旁的宿问清摇摇头:“不知道,昨日我问了,她没说。”
柳生生将一个笋扔到竹篓里,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壶,一边坐在石头上一边望着远方,时不时抿两口,特别像勤耕的持家美妇。
这太反常了。
变故出现在一个清晨。
朝霞漫天,岐麓山汇聚的全是绝世大能,灵力充沛,第一缕金光破开彩霞,尽数落在了这里,恍如隔世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