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刍每隔十年长大一些,于忘渊帝这些大能而言,不过眨眼的功夫,等到这十二只青刍生出艳丽的尾翼,偶尔跟火凤似的从树梢飞翔而下,已是三百年后。
这三百年间柳妄渊一直跟宿问清待在一起,似乎没任何变化,但随着合道天劫的到来,宿问清越来越不安,说不准为什么,许是天劫九死一生,可他道心坚稳,不觉得会在天劫中陨落,宿问清琢磨良久,终于察觉到中这种不安来自于帝尊。
忘渊帝对问清言听计从,日日黏在一起,他们明明有那么漫长的时光,可又像是到明日为止,帝尊在抓紧时间似的。
这天清晨,阳光刚破云而出了一瞬,就被滚滚黑暗吞噬,岐麓山被阴霾笼罩,宿问清手执朗樾站在经常冥想悟道的一座高峰上,静默望着苍穹。
“虽有上一世飞升残魂加持,但仙君这速度太快了。”风卿感叹。
泽喻看向一侧将全部气息都收敛干净的帝尊,总觉得这人瞒了大家什么。
“干嘛盯着我看?”柳妄渊对上泽喻的视线,微微挑眉:“想爹了?”
换做平时泽喻早就一鞭子招呼上来,但此刻一反常态,皱了皱眉:“我们是生死好友。”
柳妄渊:“……然后呢?”
泽喻沉声:“有事可以同我们商量。”
“好儿子。”柳妄渊去揉泽喻的头,被利落躲开。
这个功夫天上奔雷滚滚,方圆千里一丝阳光不见,腥黑的天幕成了倒映的沼泽,如何凝望都看不到生机,唯有趟过这里,才是真正意义的半步飞升。
第一道天雷毫无征兆地砸下,直奔宿问清而去,身后的火舌似乎可以撕裂空间,天幕欲要倾塌,令人不寒而栗。
“我的天……”危笙瞪大眼睛,“怎会如此凶猛?帝尊,这……”危笙之后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忘渊帝召出焚骸,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森冷凝重。
宿问清用修为硬抗,饶是如此也被强大的威压压得单膝跪地,他神色肃冷,感觉到的不是天道的考验,而是天道的诛杀之意。
为什么……
一抹白光在宿问清脑海中骤然闪过,庄深,天道……还有帝尊这几百年间的反常,随着第二道天雷落下,宿问清骤然醒悟:不是天道要诛杀他,而是庄深!
此人融入天道,竟然还保持着神智吗?
万万年前庄深之所以能将同为半步飞升的渊帝跟问清仙尊双双打败,甚至于成功夺得问清仙尊的先天灵根,凭的就是在成为天道的那一刻,神智尚在,一切计划都在瞬间完成,他夺了灵根跟谢舟的生机命脉绑定,然后立刻分出自己的七情六欲,用以夺舍,相当于借助一个小分身,重新行走于这世间。
不得不说这人心思缜密,什么都算准了。
可万万年过去了,他该被茫茫天道融得一丝自我都不剩。
“觉得难以置信?那是因为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哥哥活过来,万万年……”庄深自黑暗中走出,笑着看向宿问清:“你们低估了我们的决心,天道也是,即便再过万万年,他也会记得,问清仙尊气息复苏之时,就是哥哥神魂重现之日。”
“只是……”庄深微微皱眉,像是也没想到:“我以为问清仙尊会以另一具肉身醒来,竟然还是你。”
话音刚落,庄深瞳孔一缩,神色有瞬间的狰狞,他转身欲逃,但紧跟着就被凭空冒出来的忘渊帝一把抓住脑袋,狠狠掼在了地上。
庄深的脸血肉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忘渊帝尊,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阻止不了,你以为这是你道侣的飞升雷劫?不,只要毁掉他的意识跟神魂,哥哥就会醒来,换张脸也没关系,我都能接受。”
柳妄渊安静地看向庄深,神色竟然有了一瞬的悲悯。
“我得到了一只守灵兽。”柳妄渊沉声:“我道侣体内问清仙尊的气息,全是他上一世四散留下的,跟问清仙尊的先天灵根没有任何关系,换句话说,你哥哥的意识根本不在我道侣体内,甚至于不在这天地间。”
庄深脸上的笑徒然僵住:“你在说什么?”
柳妄渊淡淡:“你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意想起来?”
“非人非鬼,非魔非妖,你为天道所不容,又怎么可能融为天道?”柳妄渊松开了庄深,看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然后跟遭遇什么剧痛般,闷哼着捂住脑袋。
“你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有人曾经用自己的轮回生机为代价,跟天道做了交换,让你以一个人修的身份站在这世间。”柳妄渊嗓音漠然,在惊雷暴雨中也显得尤为清晰,“庄深,你当真以为谢舟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会看不出你并非五行之内的东西?”
庄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费力抬起一只手抓住柳妄渊的手臂,皮肤惨白,青筋突兀:“你……什么意思?”
“你不愿意面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