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的一生那么绝望无助,从一个村子被赶到另一个村子,经常被石子砸得头破血流,食不果腹的时候甚至跟野狗抢吃的,无数次跌倒他都希望自己死了算了,但总归能醒来,他的心麻木而冷硬,不懂自己活着的意义,直到神仙哥哥出现。

伸向自己面前的手白皙又好看,像是天上云,云中月,他碰都不敢碰,可碰到的那一刻,他一颗石心裂出龟纹,碎屑纷纷掉落,原来心脏仍旧鲜活又热烈。

自此他的眼中染上色彩,而色彩的中央,站着一个神仙哥哥。

三年陪伴,他将这个人藏于心底,用逐渐滋生的爱意裹满,可突然有一天,神仙哥哥不见了。

从惊慌到愤怒,再从愤怒到绝望,这一次的天地失色,远比他出生时承受的强过数倍。

哪怕宿问清已经在尽快解决妖王,但人世间的时间流淌也足以让一颗心回归死寂。

这次不再是石心,而是连心都没有了。

一束光照进黑暗是原罪,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

这种黑暗而浓郁的执念中有挥之不去、几乎病态的爱,也有深可见骨、恨不得生吃对方血肉的恨。

浓烈到哪怕忘渊帝恢复记忆,从一个爱恨极致的凡人回到高高在上的神祗,也无法抹去,只能求一个心里慰藉,将偶然出现、身形相仿的段子阳当作所谓的“神仙哥哥”。

帝尊可能就自欺欺人了这一次。

其实他潜意识里清楚,段子阳还不到那人风姿一半,他当众承诺给段子阳还恩挡灾,都是在一次次说服自己,但是神魂不会撒谎,不会骗人,记忆深处,神仙哥哥是神仙哥哥,画面清楚明亮,而段子阳的脸仍旧模糊不清。

宿问清怎么都没想到,是他自己误了帝尊的道。

第三世执念太重甚至生了邪气,所以少了那抹灼烧严重的残魂,他找到的时候只觉得心痛,却未曾想过是一个等了许久的人对他的控诉。

所以之后心头血的滋养,还的是果。

宿问清爱恋柳妄渊,这段情只求一个心安,从未要求过回报,可那日看到神魂真相,一切都猝不及防,当帝尊事后问起何时喜欢上他,宿问清只说了一个大致轮廓,说千年前就喜欢上了,除此以外,那千年中发生了什么,三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一字不提。

段子阳不是帝尊的恩人,他只是凑巧顶了神仙哥哥的轮廓。

宿问清甚至都不敢承认,因为他的仓促离开,被视为背叛,差点儿毁掉帝尊的道心。

他爱一个人爱的这样久,舍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却到头来最大的伤害是自己造成的。

宿问清没办法原谅。

他当年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个被他养得好好的人会仓促离世?

其实神魂中那些苦涩而压抑的记忆已经给了他提示,但宿问清仍是不敢想。

“段子阳。”宿问清闭了闭眼,又倏然睁开,期间寒芒崩现,吓得段子阳一个激灵,“从此往后,你再敢以那段恩情为要挟,我杀了你!”

这是宿问清第一次失衡,他站在一个固执而不讲理的位置,只觉得那个在帝尊神魂深处浓墨重彩的身影自己都不配,段子阳凭什么?他占尽了帝尊欲要报恩的好的一面,可敢承受那段记忆背后汹涌猛烈的憎恶?

宿问清只想将这一段封存起来,谁也别碰。

这种话从宿问清口中说出,威慑力是成倍的,段子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只觉得害怕,眼角飘过一抹衣角,段子阳猛地转头:“帝尊!”

宿问清浑身一震。

“帝尊救我!”段子阳刚往前一步,宿问清就当着柳妄渊的面,将他打落山崖。

第七十三章 我再不见他

宿问清不是没被白冷砚陷害过,段子阳大抵也是揣着这样的心思,想着做点儿什么给帝尊看,宿问清索性成全了他。

胸口怒火无处发泄,宿问清又有些目眩,他甚至不敢转头,不敢想象帝尊到底听到了多少。

其实只听到了“我杀了你”那四个字,因为出自问清之口忘渊帝还吓了一条,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结果是段子阳,不等他想明白个中症结,就见段子阳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