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百年,他和苏染,没有一天不在寻找小师弟和师尊的下落,闻翡也是如此。倘若让他知道了,只怕会比现在更疯魔。
然而郑毅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料到,他担忧恐惧出现的场景,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成真。
回玲珑山的路上,冼玉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紧绷感,就好像呼吸都被人一把攥住一样,沉甸甸的。顾容景察觉到他心情低落,好像藏着心事,关切地问了两句。
郑盛凌听到眼皮跳,还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经常抽筋呢,从眼皮抽到脚,缓一会儿就好了,倒也不必太迷信。”
话虽然这么说,但冼玉还是握紧了脖子上的挂坠——他一向不爱戴多余的饰品,平日里冠个发簪发冠,系一条玉腰带,就已经算是‘打扮’了。这条挂坠系着一颗小指甲盖大的铃球,和锁魂铃一起用麒麟尾炼化过,有相通之效。
顾容景也并不在意右眼跳灾的说法,要真说有灾,也不会比他自己更招灾祸了。但冼玉既然担忧,他想了想,挑好话说给他听,“师尊临走之前给玲珑山下了咒语,又有药王仙在,想必不会出事。”
锁魂铃若是破碎,他的挂坠也会随之断裂。眼下既然没有损伤,那应当是用不着锁魂铃的。
冼玉心里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是莫名来的担忧压在心里头,怎么都消不下去。顾容景和郑盛凌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加速御剑赶回玲珑山。
三人紧赶慢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落在了宗门山脚处,远远望去,群山荟萃,青峰相拥,与离开时并无什么不同。
“这阵法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御剑飞行不仅耗真气,在空中还要受冷风吹,郑盛凌虽然体火旺盛,但冷不丁被冷渣子风吹了快一个时辰,脸都要僵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他越是这么说,冼玉反而越放不下疑心。
“不对。”
“哪里不对?”
冼玉一时沉默,“……我说不上来。”
郑盛凌不免笑了笑,正要说他疑心病,冼玉忽然开口,语气十分坚定,“这不对。”
他自从襁褓出生起,便被人抛弃在山脚竹林溪水边,此后被师父捡到,才带回了玲珑山。他在这山中出生、长大,待了整整四十五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风一雨,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
冼玉抬手撤去山门前的法阵,密密麻麻的光点符咒消失的刹那,他有所感应,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有人来过了。”
有人?
那不应该是苏染吗?
郑盛凌还没来得及发问,一道白光闪过,冼玉已飞进了林中。他一脸茫然地哎了一声,却见顾容景也踏步跟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他心中一凛,迟钝的大脑总算是嗅到一丝不太平的味道,也连忙跟了过去。
冼玉点尖落在屋院中,四周静悄悄的,院落中间的水缸上还飘着一层落下的灰尘。赵生不懂修为,也从不在宗门里乱跑,日常来往就是在后山与寝院之间。但正是因为这份寂静,才显得事情越来越发诡异。
冼玉一把推开木门,四院八落翻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但同样的,也没有药王仙和赵生的身影。
这明显是不寻常的。
赵生爱走动,但药王仙双腿残疾,性格又孤僻,再加上他是如意门的客人,自然不会到处乱跑,平时冼玉在宗门里时,一天十二个时辰,药王仙恨不得醒着的八个时辰都窝在房间里不要有人打扰,如今青天白日的忽然没了人影……
冼玉脸色冷凝,正要往后山去寻时,忽然听到顾容景唤了他一声,“师尊,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去,看到顾容景食指与拇指之间夹着什么,颜色很淡,看不太清楚。郑盛凌凑近看了半天,不确定地问:“这是……毛?”
冼玉走近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是苏染脱下的毛。”
自从回到如意门后,苏染就再也没有变回原形了,毕竟人形态总是方便许多,而且半灵兽时总会掉毛,苏染毕竟是个女孩子,也会介意家里空气中飘的到处是自己的细毛——太不体面了。
所以这一小撮……是从何处来的?
冼玉心中一凛,站起身,脸色差得惊人,“你们立刻分头去后山、灵泉那边找——她现在一定还在玲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