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温韵心想冼玉也会几分医术,不至于到讳疾忌医的程度,便没有多问:“药王仙给你用的是至阴致寒的药,你目前经脉还没有什么动静,我想应该是还未用过药灵之故。”
药灵?
冼玉这才想起,好像这小半个月来,都没怎么见药王仙把那小东西放出来过。
不,是根本就没见到过。
“他若是一上来便用药灵激发药浴的药性,只怕你会撑不过去。如此循序渐进,虽然缓慢,但根底打好总是没错的。”
姜温韵安慰道,“药王仙不轻易出手,但他既然说了会尽力,那必然会全力以赴。修复经脉是迟早的事,不必担忧。”
冼玉心中有了数,朝她道谢。
药王仙明知道他只去两三日,完全可以回来之后再进行治疗,却还是坚持让他把药方带了过来,想必也是故意让姜温韵看到,好安他们的心。
晚上回去时,冼玉和顾容景并肩漫步,就提到了这件事。
“之前小凤凰总是说药王仙脾气古怪,叫我不要接近。但现在看来,他虽然不善言辞,但做事专注细致,并没有那么糟糕。”
冼玉不是个喜爱一言堂的人,他虽然也有人的弱点:好面子,但也不吝啬于反思。
他又想起当初在飞花楼与顾容景相识,他戴着面巾身穿劲装,裹着一身霜雪寒眉而入,把赵生吓得话都不敢说,以为他是杀人不见血的古怪刺客。
认识了才知道,这人外表是冷,也不太好接近,可是内心却很柔软。
冼玉又忍不住说起这件趣事,感慨道:“凡事不能先入为主,我虽没有全信郑盛凌的话,但心底对药王仙也有几分疑虑。看来以后,还是要自己亲身了解后才能评断。”
“我看未必。”
顾容景冷不丁地一句,让他停下了脚步。
月色微凉,冼玉转身,微微仰着脑袋,目光宁静专注地望着他。
就如同在跤潜秘境之中。
周身那么多的人,只有他们俩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每一次他不可思议的猜想,不管旁人多不能理解,只有师尊愿意认真倾听。
又或者,他只是想说给一个人听。
于是,冼玉接收到了讯息。
他沉默半晌,目光落在眼前的小路上,步伐和语调一样不疾不徐,“药王仙很看重苏染,他不希望她被你骗走。但可悲的是,苏染信你多过于药王仙。”
这是一种让人忍不住产生怜悯的占有欲。
苏染对冼玉极为依赖,药王仙出于生理和心理本能的排斥对方,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但也是因为苏染,药王仙只能捏着鼻子选择退让。
并不是因为他药王仙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好人,而是因为他有牵挂,有畏惧,才会义无反顾地磕在了这桩赔本买卖上。
冼玉微微一怔。
让他怔然的不是药王仙的忍让,而是在几个月前,顾容景还是个不通事故的人情笨蛋。他不明白为什么冼玉会给他夹菜,不明白冼玉为什么拉着他一起赏月谈心,不明白赵生一会儿和郑盛凌像亲兄弟、一会儿又把他赶出门的情感。
他像是一把刀,直来直去,在一贯含蓄的中原人面前,总是束手束脚的,像一张白纸。
但现在,他开始像一个人。
《妙色王求法偈》中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顾容景开始有人的鲜活,人的畏惧,是因为……他心中有爱吗?
冼玉忽然道:“这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