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再明白不过,苟流这话里,分明已经不将他看做无念宗一员。

无念宗已处于水深火热之境,再不得耽搁。

岑岕手持神剑寒水,同苟流做最后的交代:

“’神剑赋灵’乃是我们蛟龙一族的禁术,一会我施法的时候,还请师兄守在门外,不得擅自闯入。神剑大成之际,师兄自会知晓。”

苟流隐隐听出不对劲,眼神混乱:“那你呢?”

“我自有去处。”岑岕淡淡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但苟流何其聪慧,他心知肚明,岑岕这一去,恐怕今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苟流眼神挣扎,片刻后,他敛眉收眼,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只剩下平静。

岑岕自顾自继续道:“有了神剑,阿晋必能一举斩杀魔尊。无念宗底蕴丰厚,有大家在,再起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我并不担心。唯独……”

岑岕说到此处,声音没来由突然沙哑了起来,他强忍着哭腔:“……唯独阿晋,我始终放心不下,他……”

“阿岕你放心,”苟流沉声,眼神坚定,“我定会照顾好子晋。”

岑岕神情恍惚了片刻,忽然笑了出来,只是笑容难看。

“好。”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着脸上的笑意:“好。”

说罢,他迅速道:“那还请师兄为我守好大门。”

苟流郑重点头,在岑岕的视线中,大步出了门。

唯独在关门的瞬间,他顿了片刻。

岑岕看到,苟流扣在门上的手背上青筋尽显。

但这迟疑却也仅仅只是片刻,下一秒,苟流再不停留。

门“嘭”的在岑岕的泪光中紧闭了起来。

岑岕迈步上高梯,心中空灵一片。

炼制剑灵确实只需神龙精血便可,但世人不知的是,到他们蛟龙一族,神龙血脉早就稀薄的不能再少。

要炼制剑灵,精血远远不够,于此说是炼剑,更不如说是——殉剑。

以蛟龙全部的血肉之躯作为引子,才有机会铸成剑灵。

岑岕将剑投入炉中。

寒水一入炉,便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竖立着悬浮在炉内。

站在高台上,炼器炉中的灵火挟带着热浪扑面而来,热浪吹的岑岕的衣袍噌噌作响。

及至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岑岕仍旧恍恍惚惚,好似身在梦中。

回想起这一生,只觉得荒唐又好笑。

他自幼年偷溜出蛟龙族水宫,又拜入无念宗已过数十年,这十年里,他早将无念宗看做自己的家,视裘子晋、苟流二人为亲人。

好笑的是,这其中一人,亲自将他赶出无念宗;另一人,知晓他妖族的身份后,字字句句都恨不得同他划清界限。

最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他仍决定以血肉献祭剑灵。

热浪翻涌,卷起少年衣角,燎出星点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