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村人们虽保守,但一辈子农耕桑织,心性淳朴,并无害人之心,只是疏远了女孩一家,一时相安无事。

直到产妇即将临盆之时,突生变故。

因大祭祀寓言此方位将有灾星降世而搜查至此的术士们听闻这一传言,提剑而至。

“为防邪祟霍乱,此鬼胎,吾等必诛之。”

炼化的火把在空地架起,被捆在刑场中央的产妇隔着朦胧的泪眼看着不远处往日的乡邻,被堵住的口中破碎不清地求救着——“救救她的孩子。”

火把即将点燃之际,村落里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势在纵火者的蓄意引导下,迅猛蔓延,村民们纷纷向着家中跑去,担水救火。

木草做成的房屋顷刻间成了火团,老天不赏脸,山风呼啸,火势失控燃爆,仿佛金乌坠落一般,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惨叫不断,进到火场的人有去无回。

场面一度混乱,术士们口中念着慈悲,袖手旁观。

她怀的本不是鬼胎,她的情郎是朝廷追杀的要犯,可没人会在意死在失控火势下的无名男尸是谁了。

“都是这个妖妇和她的孽子带来的不详,杀了她!”

被仇恨带起节奏的村民纷纷举起石块泄愤一样砸向被架起的靶子。她企图阻拦的父母也成了众矢之的,在头破血流中逐渐没了声息。

女人等不来情郎的最后一面,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双亲,保护不了腹中的骨肉,她嘴被封住,直至在悔恨中惨死,也无法说出半句解释。

鬼这种东西,怨气越深,力量越强。

她所有的怨念皆因腹中骨肉所起,于是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本该夭折的孩子,以半人半鬼的形式在这炼狱般的情形中诞生,婴孩没有为任何人啼哭,冲着前来查看的术士们眯起了笑眼。

已经降世的“灾星”被术士们带回复命。

既为邪祟,或许可以从“它”身上找到妖魔的弱点,或是将“它”培养成对付邪神的兵器。

他被留下了一条性命,但对他来说并非恩赐。

术士以驯化牲口的方式将他豢养,在他身上试验各种术法,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痛处,他在往复的重伤中苟延残喘,协助术士战胜邪魔是他存在的意义,他听着这样的言论长大,被驯成了术士们想要的言听计从的走狗。

“不要打他了——祭祀大人恕罪,不破他……这名低贱的妖物不通人性。”

为他说情的人,是一直以来真正用心照顾他的人。

“那些对你打骂的人,并非是冲你来的,他们的家人,亲人,许多都死在了妖物的手上,才会连带着与你对立,你一定不要做恶,时间久了,他们总会对你有改观的。”这名术士以为他好的立场嘱咐过他。

他通人性的,只是不曾被当做人一样对待过,所以他记住了这名术士的话。

不知是否还能等到世人对他有所改观。

大祭司将他带走,傀儡按照操纵混入邪教徒中,将自己献祭。

寻找邪神的弱点,找到机会消灭邪神。

这是他接收到的指令,不过为他施加指令的人擅自将他与“恶”相提并论,却不知,他贫薄的思维中并无反抗和施恶的概念,他凭生作的最大的“恶”,大抵就是在降生时,对着悲惨的境况做出了笑容。

他下不去杀手,更不对邪神抱有恶意与惧意。

他听说,邪神与他一样,是被厌弃的存在。

那么也会活得像他一样痛苦吗?

他神情平静地听着自己胸骨被咬穿的碎响,在过往不见天日的折磨中,早已接受了自己随时会死的事实。

如果心脏里被大祭司种下的毒盅能将邪神一并毒杀,自己也算完成任务了。

不过最终他并未被吃掉。

邪神恶劣地表示喜欢他身上悲惨的气场。

他被邪神留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