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水对这群人，是彻底服气的。

他能理解容族那群长老们发现悉心养的白菜被猪崽儿拱了之后的心情，但殊不知是白菜非要主动凑上去，要猪崽儿拱了，他对神族那些个不容违抗的宗规戒律，简直是厌恶至极，所以才从来不屑与其为伍。

那群人，当真是什么歪瓜裂枣歪门邪道的招数都能想出来。

还偏偏叫旁人对他们的招数，根本就是无可奈何。

天净水说：“我那个徒弟，可是个痴情种啊，不光长得帅，功夫还特别好，尤其是品性不俗，用情专一，是万里难得挑出一个的绝世好男人，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给放弃了啊。”

洛青莲这才明白天净水找他过来的目的。

他在人间界久久不愿离开，似乎对九天大世界丝毫不感兴趣，天净水一想就觉得坏事儿了，保不准洛青莲万念俱灰之下，已然放弃了容九霄。

是以，原本打算在洛青莲离开人间界就回归本体的天净水，简直为徒弟操透了心，竟是在人间界又停留了这么几年。

洛青莲笑了笑，看得特别开，说：“人生嘛，总是要有一些遗憾留下来才算完美，您隐居山野，有所不知，从我与九霄在一起的那日，便做好了与他分开的准备。”

天净水蹙眉看着他。

洛青莲接着道：“我曾有一位好友，是个被压在冰火两重天处的魔头，他告诉我，灵在九天大世界，是会受人欺负的，尤其是神族，更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与灵丹妙药没什么差别。”

“我与九霄，身份相差太远，这终究是一道横贯在我们之间的天堑。我曾尝试着去补了这天堑，但我摔得头破血流，在冥府的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好，冥府暗无天日，灵气稀薄，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也不敢回忆大衍圣皇时候他的离世，才故意选择遗忘我与他的全部过往。”

“我和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倒不如分开罢了，也好过相互折磨。”

“其实我并不觉得后悔，因为我与他自在一起之后，从未有过争吵，我们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很甜蜜。”

“我也有脾气，也有性子，可我从不在他面前发泄出来。”

洛青莲抬眸，眼中是千帆历尽之后的平静，他说：“因为我早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用力珍稀每一个与他相处的日子，那样在将来分开后，回忆起来，就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对他足够好。”

天净水发现，洛青莲带个他的意外，永远不会在某个时间点停留。

若这么算起来，洛青莲虽看上去又皮又任性，实则要比容九霄考虑得要长远深刻许多。

兴许是天生便是容族嫡脉，容九霄并不需要考虑各种人际关系、不必为钱财法宝发愁，这也就导致他遇上的不公与挫折甚少，即便下界来轮回，也不曾用悲观的态度对待他和洛青莲的将来。

而洛青莲恰恰相反，他每行一步，便要往前面看上十步。

他看似在成全容九霄，岂知不是在为他自己留后路？

这样一个人……

天净水什么也不必再劝了。

“实则，容族的算盘打得响，但他们终究能不能成，还要看造化。”天净水嘲讽地勾着唇角，拨动着星盘，道：“容九霄并非凡夫俗子，他乃天选之人，容族的大雷转魂术，对旁人兴许有用，对容九霄不见得有抹杀记忆的作用。容九霄此人，最厌恶被人掌控，我倒想亲眼看看，若来日他发现容族对他暗动手脚，又会如何决断。”

洛青莲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亲眼看看。”

天净水蛮有深意道：“会有那么一日的。”

最终，天净水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瓶子给了洛青莲。

“这里面，装着九霄的一缕长发、三滴血、一抹神识。这些都是从大衍圣皇的玄龟墓穴当中拿出来的。”天净水看着洛青莲，说：“我知道你学了不少禁忌之法，也知道他有一具尸身，在黄泉水下，你若是想念他，便将它放出来，陪着你也好。”

洛青莲愣了一会儿，道：“你找到他的墓穴了？”

天净水说：“对我而言，并不算难。”

洛青莲：“……”

洛青莲将瓶子紧紧攥在手中，说：“多谢。”

这是天净水留给他的最后一点想念，也算是神族对他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