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文翰道:“我虽崇尚钱权,但一臣不事二主。”
“那我只好还你这一刀。”董锋说完捡起匕首,猛地朝战文翰腰侧刺去。他笑着退后两步,看昔日的同袍慢慢滑落在地,鲜血染红了珍贵的古籍。
战文翰感觉到体力的流失,他拼劲力气从怀中摸出一张符,董锋眼尖去抢,黄符却在碰触的瞬间点燃。董锋吃痛地闷哼一声,低头看去是战文翰鄙夷的眼神,仿佛在可怜他愚蠢。
“我到底有病没病啊?”戎策看着愁眉不展的张云宝,实在忍不住想要伸手自己把脉,但被太医拦住。张云宝沉默地越久,他就越担心:“张太医,我这偏头疼怎么治?”
张云宝终于将手拿开,叹了口气:“殿下,我就直说了吧,这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你的身体已经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表面看着孔武有力能舞刀弄枪,实际上五脏六腑都呈现衰像。若是调理得好,倒是能恢复,但是你这病灶源头不太好隔绝。”
“因为他在我身体里,”戎策将袖子整理好,他已经预测到了这样的结果,“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吃点好的,及时行乐?”
张云宝将药单写好了递给一旁同样愁眉不展的李承,说道:“不要剧烈运动,吃些清淡的东西,多喝热水。老孟这几请假不知道跑哪去了,没人管着你,如果不遵医嘱败坏的可是我的招牌。”
“这不是他派李承盯着我呢?”戎策一挑眉。
李承吓得急忙摇头:“是服侍,服侍。”
杨幼清推门进来,看到戎策憋笑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在欺负人,忍不住斥道:“胡闹什么?”戎策看见他立马换了副乖巧的神色,坐在椅子上笑眯眯抬起头,仿佛抓住野兔等着主人夸奖的猎犬。
张云宝啧啧一声,提着药箱道了声别,然后匆匆离去。戎策听说他最近被两位姑娘缠上,各个年轻得可以做张裕来的妹妹。
戎策打发走李承,关门声刚刚响起,他就扑过去抱着杨幼清,嘴里念叨着:“大夫让我及时行乐,我得行乐。”
“滚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杨幼清将黏在身上的小孩扯下去,“战文翰昨天夜里被人袭击一直昏迷不醒,但总算稳定下来,也许会半身不遂。另外,廷争来北朔了。”
谈到公事戎策便严肃起来,问道:“刺探情报?”
“我派人跟着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看书,写一篇关于如何利用伏灵咒枷压制相由兽性的文章出来,至少三页纸,”杨幼清见小孩撇嘴,动手扯他嘴角,“马上十五,你回宫问一问钦天监的人,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旁敲侧击,看他们对相由了解多少。”
戎策乖乖点头,百般讨好,终于得到杨幼清同意,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旁敲侧击问到的就是,当年钦天监的师久诚掐指一算,说三皇子要被妖魔附体,所以在他一个月大的时候就用伏灵笔刻下了三行咒枷,期限是一百年。之后陛下不愿看见咒枷的字样,就用烙铁烫了。
戎策记不清三岁之前的事情,但是听师久诚详尽的描述,便觉得一阵灼烧的阵痛。叶南坤怎么忍心在一个婴儿身上下如此狠手。戎策自小长在叶南坤的唾弃之下,他本已经习惯,但是此时他无比羡慕寻常人家的父子。
叶南坤是他在这世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但七岁的时候,孟兆宁才真正给了他第一个家。
回来之后他有些郁郁寡欢,毕竟和一个古代的妖怪共用身体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情,而且相由的残魂在不断从这副身体上吸取能量,尤其是和蛇头靠近的之时,存留魂魄之间互相吸引,对宿主的伤害数以倍增。
这几天闭关静养,戎策又头痛,倒不是因为相由,而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书。好在快到十月末,戎冬的生日将近,义父准备大张旗鼓一场,戎策清楚,他是想在隐居山林为丰夏治病之前,将冬儿的终身大事定下。
毕竟是孟府的小姐,生日宴怎么也得来半个京城的世家子弟,争奇斗艳的场景想想都让人觉得期待。
让戎策有些生寒的是,他自己心里和义父所想一样。他希望冬儿有个好归宿,但他的急切并非源于日益增长的年纪,而是他担心自己时日不多。相由吃尽了他的阳寿,或者他为杀相由不得不殒身,都极有可能发生。
所以戎策这几天特别喜欢往杨幼清身上凑,时不时喊一声“老师”,然后找一个无聊的话题开始讨论,直到杨幼清忍无可忍来捂他的嘴。
“往后日子还长,阿策,”杨幼清将他按在床上,披散的长发垂下像是瀑布一般盖住周围的烛光,“你今天吃药了没?”
戎策老老实实说吃了,其实喝一半洒一半。只要相由还在他的身体里,他就不能恢复如初,只会一天比一天更憔悴,张云宝给他的安神养心或者润肺止咳的药根本无济于事。
他是喜欢到处疯跑的孩子,七岁之前被关在高墙之内渴望窗外的世界,七岁之后走遍北朔大好河山肆意挥洒青春,这才是阿策。现在让他躺在家里等死,还不如一刀解决。
而杨幼清的前世就是那把杀他的刀。戎策当初不肯告诉师父他是何物转世,就是因为担心自己身体里的是相由,没想到真的应验。他和师父生生世世纠缠了千百年,到头来,竟然纠缠到床上了。
“阿策,不许胡思乱想。”
“我什么都没想。”
“你瞒得住我?”杨幼清俯身亲他,“头疼不疼?”自从二十岁拜师,戎策少见杨幼清这样的温柔体贴,一时间还有些无从接受,忽然一颤。杨幼清怎么注意不到,立刻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混小子。”
戎冬的生日宴在冬月初一,一大早她便起来敲东厢的房门,戎策揉着眼睛去开了,戎冬嗖一声钻进来扫视一圈,问道:“大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