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生眼睛本就挺大的,现在如同牛眼一般:“那,抓住了没?”
“传说传说,去哪抓?”戎策把空了的茶杯放下,忽然见窗外飞来精神抖擞的梭子,伸出手臂。梭子落在他手上,抖了抖翅膀,戎策闻到一股初春的花香,似是迎春花,又似是海棠花——叶南坤曾经在泰明殿前种了不少的花,后来被戎策一把火烧了。
准确来说是金狮的一嘴火。
白树生凑过来看梭子带的信。戎策歪着脑袋以免和他碰头,继而说道:“老张说已经启程,快马加鞭不耽误的话,明日就到漠城给凤麟治病。咱们也别闲着了,该干嘛干嘛,查查这青沙道的离奇痴呆案。”
“不是说是家族疾病吗?”白树生已经打算好了按点收工后该去哪快活,看看日头,廷争估计已经在羊肉汤店等他了。
戎策一拍桌上的卷宗:“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病,让人痴呆十日后即死。”
路过的暗桩校尉听到此话,满口方言说道:“那两位大人要小心点咯,青沙道不比京城,乱得很咯。尤其是沈家的少爷,招惹不得的。”
日落西山,街道上已经见灯火盏盏高悬,来来往往的不乏身穿华服的富家子弟,寻欢作乐。与之相反的是两个身穿素色棉衣身带武器的年轻人,一个闷闷不乐思绪飞到路边的烤鸭店,另一个拿着木炭将薄纸上的名字划掉一个,后面潦草写上:心衰而死。
看着烤鸭店出身的白树生咽了下口水,扯扯戎策的胳膊:“还有几个?”
“已经查了四个人,一个失足落水,一个破伤风,一个枣核卡了嗓子,最后一个老太太倒是喜丧,查不出恶鬼的痕迹,也没有妖魔的气息,奇了怪了,”戎策瞥了一眼烤鸭店门口挂出来的鸭子,肥的流油,也不禁胃里一阵咕噜,“就差一个了,早查完早交差。”
“阿策啊,”白树生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监察大人可没让咱们管这个,你这么主动是想表现表现?他们说顾燊要跳到吏部,之后就是你和战文翰争下一任的副监察,真的假的?”
戎策看也不看抬腿就踢,却正正好好踹在白树生小腿上,似是习惯于此:“我说姓战的近日来不肯跟我通情报,都是你们这些人挑拨离间!别闹了,只剩一个痴了没死的姑娘,就住在前面的一条小巷,一间红色的瓦房。”
走了片刻,白树生忽然驻足,盯着面前的房屋问道:“红瓦房?”
“对,”戎策抬头,也是一惊,“嚯,赌坊,好地方,我喜欢。”
他说完抬腿就往里走,被白树生一把拉住:“监察大人打断你的腿怎么办?”
“那这样,”戎策推了一把白树生,后者踉跄两步埋进赌坊的门槛,手还抓着戎策的衣服,接着戎策也迈步进来,“你非要拽我进来,我不肯,你便不松手,就这么简单”
白树生急忙松了手甩甩手腕,戎策扯了扯被抓出痕迹的布料朝他咧嘴一笑。
最初从战场回来,拜入杨幼清门下的时候,杨幼清就恨铁不成钢说过,戎策进了赌坊就像是回了家。戎策不差钱,但他喜欢看别人输,看别人一筹莫展——大约是小时候常被人欺负造成的病根。
为了赢钱,戎策十岁就学会了出千,契机是当时孟兆宁奉命调查京城官员私设赌坊一案,为了混入其中不得不学一些小伎俩,整日在家研究,谁知道戎策学得比他还快。再之后,戎策被张裕来拐带着去赌坊逛了一圈,让孟兆宁发现,好一顿打。
那是国舅爷第一次对他名义上的儿子拳脚相加。
然而并没有起作用。
还能拿补贴家用。
“掩钱?”戎策挤到一张桌前,探头去看,“小白过来,今天让本少爷教你一招。”
穿着粗布衣服带着头巾的年轻人高喝一声:“一二三四,买定离手。”
“这叫掩钱,”戎策将一块碎银扔到写着“四”的方框里,“这家伙用一个碗扣住一些白棋子,猜了数字之后,再将碗打开,四个一组分出来,剩下单蹦的,再数数有几个。”
白树生愣愣看着桌上掀开的碗,仔细一数是十六个,戎策扔出去的一块银子变成两块被扔回来。“你做什么了?”
戎策笑着说:“我可什么都没做,这叫上天保佑。”他抬头,正好撞到年轻人的目光,后者瞬间低头,反倒让戎策觉得有点意思——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三。”戎策扔出去的两块碎银变成一块整银。
“一。”两块整银。
“这回玩个大一点的,”戎策将银子扔进一旁的圆框之中,“你这碗里一共十三个。”
年轻人掀开瓷碗,一个一个数下来,正正好好十三个。他不可思议抬头望过去,戎策抱着双臂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向他要银子。年轻人咬着后槽牙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银票,继而听见人群议论纷纷,今天是来了位大人物。
戎策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把银票塞进怀里,轻快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