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同愣神的空隙,就听凤麟细声细语说道:“爹爹,爹爹是我,蕊儿,我被人从黄泉召回来看您来了。”
黄泉二字听得戎策一个哆嗦,前几日刚见了黑无常,这鬼差还是一副被欠了钱的模样,不给好脸色。
“爹爹,蕊儿三岁牙牙学语,您教我佛经,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未来果,今生作者是,”被鬼上身的凤麟一举一动都是小女子作态,手中好似挽着手绢,颇像是大家闺秀,“爹爹,女儿好痛啊……”
他喊了几声冤屈,接着又一阵战栗,末了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一般摔倒在地。应当是差一点摔倒在地,戎策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发觉他后背冰凉。
看了一出好戏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无非是说此事有多不可思议,或者说凤麟有多不可思议。
戎策加入伏灵司五年,见过不少鬼上身的情况,但一般只有接近于煞的恶鬼才能侵占意志薄弱的人。这蕊儿姑娘并无恶意,凤麟又结结实实,这情况戎策还是第一次见到,莫非真的是通灵?
赵元同愣在原地,面色发白,他怎不记得三岁的女儿坐在自己怀中,对着竹简佛经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语句,铃铛般的童音绕梁。他没有说任何话,哆哆嗦嗦走出人群,背后有人嘲讽有人讥笑,一概充耳不闻。
白树生忽然转身,想要追上去,被杨幼清拿折扇挡在身前:“做什么?”
“问个究竟!”
“胡闹,”杨幼清怒斥一声,“他又不是目标,你追他做什么?”
白树生许久没开工,一身劲没地方使,抱着剑原地转圈。戎策让他转得眼晕,一脚踢过去,低声道:“想抓人是不是?你去查查那个凤麟的底细,何年何月何时何地生人,生平履历,有无妻儿,都给我查清楚了。”
白树生嗖一声跑了,杨幼清笑了一声:“什么都扔给小白,你想偷懒?”
“这不是小白在信里说梅雪山庄如何如何漂亮,饭菜如何如何可口,我想去,”戎策顿了一下,“我想带您去看看嘛。梅雪山庄一年只开三个月,再过几日,这里的雪便化了,山庄也将关门落锁”
杨幼清看着四散的人群和被一半信徒拥护着离开的凤麟,问道:“你请客?”
“我请啊,过年有不少礼物。”
“哦,看来是我忘了亲王逢年过节的礼遇有多少,”杨幼清将扇子收起来,抬腿便走,“明年开始没有压岁钱。”
梅雪山庄是沈家众多的资产之一,管这地方的是沈家老爷嫡出的三少爷,一副文弱书生相,习惯了冬暖夏凉的气候,一辈子没出过森州。虽说山庄多客人,但是来者多是有修养的文人墨客,或达官贵人,他也没遇到过棘手的事情。
直到今日,小厮匆忙跑来,说有一客人在雅间醉酒闹事,不仅砸了做摆设的白瓷瓶,还误伤了两个路过的丫鬟。
“那,那我去看看。”三少爷从书桌后面站起身,顺手摸了摸怀中的银两够不够息事宁人。他犹豫片刻,转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把没开刃的匕首,至少能装装样子。
他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另一个小厮匆忙跑来,说道:“少爷,少爷,有两个人将那醉酒客人拽走了。”
三少爷松了口气,坐回去,继而问道:“赔钱了吗?”
“没,没,没敢要。”
“为何?你知道那梅雪山庄最便宜的花瓶要多少两银子吗?我一个月的零花钱!”
小厮吓得哆哆嗦嗦:“那两个,是,是佐陵卫的人。”
三少爷眉头一皱,手中的匕首差点落了地,被他慌忙捞起。半晌,他恢复了平静,说道:“算了算了,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客人,再叫他赔钱。房子打扫干净,佐陵卫的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老爷也不行。山庄还要开门做生意,趁着最后几天能赚多少是多少。”
戎策皱着鼻子将醉成烂泥的赵元同带回他下榻的客栈,杨幼清简单和店小二交代了一下,要了两碗醒酒汤。等到了房间,将戎策把赵元同扔到木板床上,杨幼清才一折扇敲他脑袋。“老师!”
“混小子,谁让你亮腰牌?伏灵司办事需要这样打草惊蛇?”
“反正前几次来都穿着官服,若是有心他们早就知道森州有案子,再说了,那花瓶您赔得起吗?说起来也是,您把京城那个二进院租出去,一年也能有不少钱。左右您也不住,每次都回孟府跟我挤一间。”
杨幼清作势又要打他,不过赵元同吹了一阵冷风缓缓苏醒,开口就问:“胡众那个狗……狗东西,在哪呢?”
戎策疑惑地望了一眼杨幼清,随即想到方才在梅雪山庄,他们听到打斗声之前,赵元同在跟一个人吵架。那人名叫胡众,听谈话内容,他是赵元同的下属,而且因为办事不利才导致赵元同在森州耽误多日。
至于具体是何事,戎策颇为好奇,给杨幼清使个眼色,不等他阻拦就凑到迷迷糊糊的赵元同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的在。”
杨幼清无奈叹气,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