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是复发了曾经中的毒素,那段不在的时间是去休养了,所以才没有及时过来。”子兰慢慢回忆着补充,“那时陈微山找到我时,浮桨很快就出现了,并且对他说,‘别误了沉湖的事’。”
——他其实有点紧张,就像是……犯了错被长辈揪住的孩子,现在的他,和几百几千年之前不好好读书被凛玉发现的幼龄孩童并无分别。
他知道在浮桨这件事上是他大意。浮桨自爆前被沉湖留了最后一丝元神,方才得以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会面必定不是一次单纯的重逢,然而他见到浮桨的那一瞬间时,心里闪过的只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和被背叛的失落怀疑——他甚至完完全全没有思考过浮桨的目的。
浮桨或许就是拿准了他的反应。如果不是他最后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或许根本没有机会继续站在这里讲述事情起末。
凛玉把他的仓促看在眼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讲完了?没讲完的话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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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桨在沉湖出手的最后一刻挡在了他身前,迎来了彻底的灰飞烟灭。
而后,本就薄弱的接口地动山摇,子兰仓促间最后一眼是沉湖眸中的白色阴翳。随即他被扭曲的时空卷入漩涡,掉出了接口。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浮桨没想对子兰出手。凛玉凝神思索,那他听从沉湖的指令、用又一次出现在地狱道是为何?
只是为了……一次正式的告别吗?
凛玉遥遥想起浮桨,想起那个始终温和微笑、神情近乎符号化的年轻人。仿佛一举一动都遵循着永不出错的公式,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标准化模板?
而制造出他来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那是闻熹的同类,世上仅存的不多的几只“障物”……沉湖。
故人的叛变、消失、诀别,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地接受,更何况是对子兰来说朝夕相伴的几千年的浮桨。
凛玉忽然看见了闻熹。闻熹披着件外衣站在远处浓绿如墨的树林下,眨着睡意朦胧的眼瞳与他对视了几秒。
身旁子兰抿着唇踌躇了许久,终于开口道:“神君……对不起。”
“我不该感情用事,不该把所有事情都留给大家处理,不该……”
在凛玉平和依旧、甚至习惯性带着温和笑意的神情下,子兰只差扳着手指头一一数过自己的过错,娴熟的道歉技巧充分证明了凛玉神君教育事业的滑铁卢。
只见凛玉收回视线,声线温温和和道:“还有吗?”
子兰抖了抖,差点就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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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熹双手插兜站着,听着掠过耳畔的风声,以及掺杂在其中的、子兰的自我检讨,边听边摇头叹气。
才比桃夭大了几百岁就得整天办公,平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时候倒有点可怜了——闻熹心道,沉湖那个混账王八蛋,闲的没事整什么幺蛾子,庚辰整他出来的时候往他脑子里加了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他摸了摸额头,心说自己该不会也被添加了什么不要命的疯批元素吧。
这可不行,他还得好好活着,享受生活享受爱情呢。
闻熹正纠结着要怎么安慰一下惨遭背叛心灵受伤的小天君——话说回来一个大男人哭丧着脸跟被戴了绿帽子一样,也是稀罕。瞅那脸色难看的,一会儿该不会要哭出来吧?
他迟疑地伸手,准备拍拍子兰的后背稍加安抚,却见小天君低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自然地把头埋进了他胸膛。
……闻熹准备好的官方安慰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和嘴角略微弯起的凛玉呆滞对视。
——快把他弄出去!他为什么要在我怀里哭?不是抱一下就完事了吗?
——凛玉在这你抱凛玉哭去不行吗?你怕凛玉收拾你就不怕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