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担心什么?怕我把那场血沙之叛的真相说出去吗?”子尘笑了笑,“陛下大可放心, 我皇轩烬将永世不再提。只是我希望陛下清楚,那场战役中背叛的只有我一人,而无皇轩家其他人的事情。”
“你现在觉得你不会提,可不代表以后你永远不会。”长庚帝扯动嘴角, “总有一日你会被推到一个位置,那时候, 你想不提, 都不行。”
“皇室乃东煌根本,我若说出去,民心必乱。”子尘看着长庚帝, 墨色的双眸如同幽幽深潭。
“民心乱了,才好成势。”长庚帝压着声音说。
“成什么势?”子尘哑笑着问。
“天下大势。”长庚帝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他已经衰老,但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唇齿间似乎有兵马嘶啸, 狼烟破军旗。
子尘近乎失笑,“陛下,有人来这世上为了称王, 有人为了囫囵过一生,而我只为看一场黄昏。”
长庚帝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像是提了很久的气力一样问,“那你觉得长安的黄昏怎么样。”
子尘摇了摇头,“长安没有黄昏,长安只有白昼和黑夜。”
就连长庚帝也有些失笑,他沉默了良久,对子尘说:“那这样我可是更看不懂你要做什么了。”
“怎么?”
“我知道你今日住在湘子观,给李相辅和五皇子各送了一份贺礼。可其他的你什么都没做。”
“陛下指望着我做什么?”
“你总该知道最近朝堂上我这几个儿子争得的热火朝天。”长庚帝笑了笑说:“这可是你的好机会。”
“我想过你会选哪一个。白昼之殇的时候怀王为金陵提供过援手,虽然还是败了,但你若是还有几分侠肝赤胆,应该会选他。”
长庚帝从座位上起身,他已换了一身常服,但那深沉的颜色压在他身上,还是让人有几分透不过气。
“二皇子如今在朝中文臣间的势力最大,加之他母氏尊贵,你若求稳求胜应该会向二皇子投诚。”长庚帝走到那座天文钟前,抬手逗了逗钟上启喙的金属鸟。
“其余的几个皇子,我也都想过。不过你独独为我这五儿子送贺礼,我倒还真是有些吃惊。不过想想也是。他是个傻子,给他送份贺礼,先向皇室示个好,而后等熟悉了朝中情况见了诸位皇子再慢慢布局谋划也更好不过。”
“或许,你不想做那篡国谋位的人,但又不甘为人之下。所以要扶个傻子做下一个皇帝,自己做个摄政王。”
“陛下为我想的倒是周全。”子尘笑了笑。
“可终究不知道少主是哪般心思。烬少主不如说说看,我也好知道知道我的哪个儿子能得烬少主垂青。”长庚帝再次坐在了椅子上,摆正了桌上的镇纸而后抬头看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
“朝堂上斗成这个样子,陛下不管管吗?”子尘问。
长庚帝嗤笑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打闹罢了。”
他盯着子尘摇了摇头,“我不在乎。”
子尘也笑了笑,“陛下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这可是关乎你自己和皇轩家未来的事情,你当真能不在乎?”长庚帝问。
“那陛下怎么不在乎?”子尘问。
“权谋争斗罢了,每朝每代都是这么过来的。龙子多得是,可是能龙子化龙的,只有一个。让他们斗去吧,反正怎么斗,赢得都是我儿子。”
“我也一样。”子尘说。
“怎么一样?我是庄家,怎么斗我都没差,而你是押宝人。你得斗,你得猜。这就是权谋,东煌数千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往后仍将如此,没有尽头……”
“陛下之所以觉得我会如你想的一样,是因为陛下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吧。”子尘问。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的皇位是先帝给我的么?我现在一闭眼还能看见我皇兄嘶吼狞笑着让我把皇位给他。但我怎么可能给他,他败了,我才是赢的人。”
阴影中紧握着扶手撑起上身的帝王目光阴鸷狠厉,笑的近乎有些神经质。
子尘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