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家少爷居然能沉下心思练字?”维尔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子尘那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舞文弄墨的蹁跹君子。
“我们少爷当然会,我们少爷可是写的一手风流好行书。”辛夷哼了一声,“我们少爷笔韵风流,得松雪道人之神魄。以前璎珞公主说要借走松雪道人真迹回去看,结果啊,从皇宫来的先生在书房直接错拿了我们少爷的习贴。”
“那是那个公主故意的吧。”维尔说。
“辛夷。”一直没有说话的子尘突然喊了一声辛夷,“没有别的缺的了吗?”
“还要二两陆离香,烬少爷向来喜欢的。”露申说道。
两个丫鬟来来回回说了不少,加上维尔时不时的反驳,仅是列完单子就已经到了傍晚。维尔是片刻都不想再这里多待,谁知道再待下去又得被塞给什么活,光是买这些东西就得够他忙一阵。于是列完单子就赶紧拉着唐德走了,留着维希佩尔一个人在这里金屋藏娇。
两个人走了以后维希佩尔就直接坐到了子尘床边,陪着子尘看书。子尘看的是一本《牡丹亭》,照例子尘这样的身份是不会被允许看这种书的,以前基本都是司天命以前偷偷带过来的,平常混在基本经文里,也没有人会动。
子尘上次离开前,看到一半,随手在花瓶里扯了一瓣芍药夹在了书里,等着下次从了尘寺回来再看。结果下一次再翻到这本书却已经是两年后……
芍药早已干枯,在书页间留下淡红色的印记,像是一痕胭脂水。
——回头皆幻境,对面知是谁。
维希佩尔向来不是话多的人,或者说大部分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以往都是子尘会主动说些话,而他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就好。只是子尘自从病了以后,便开始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两个人在一起,更多是像这样的沉默,但维希佩尔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可以在每次回来都看到这个少年,他可以静静地抱着他的少年,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很好。这样近乎安稳的时间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子尘靠在维希佩尔的怀里静静翻着书,微白的指尖从薄薄的书页边缘划过。
突然,子尘的指腹渗出一丝鲜血。
维希佩尔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应该是被书页划到了,荆草做的纸确实会比较锋利。”子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点不在意地甩了甩。
这里备了一点药,维希佩尔把药和纱布拿了出来,半跪在床边,用长长的白色纱布在子尘手指上认真地缠着,子尘坐在床上用另一只手翻着书,半长的眼睫垂下遮出一小片阴影。
维希佩尔把纱布打了个结之后用剪子把多余的纱布剪掉,然后把子尘的手腕端起来认真看了看之后才把子尘的手放了下来。
子尘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蝴蝶结,眉毛有些抽搐。
晚上睡觉的时候,子尘把绑着蝴蝶结的手放到了枕头上免得纱布被弄开。
从格窗里透过来微凉的月色,夜间飞过的桃花在格窗上透下一片片阴影。子尘突然被维希佩尔从身后抱住了,温热的体温从身后传来,维希佩尔看上去有些瘦削,但肌肉却非常匀称,这么靠着有种非常安稳的安心感。
“小凰鸟……”过了很久,维希佩尔突然轻轻喊了一声,“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我会对你很好的……”
维希佩尔的声音带着微弱的乞求。搂在子尘腰间的手腕缓缓紧缩着,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下意识地抱住怀里的小熊。
一直以来在所有人眼里,维希佩尔都是那个强大如神祗的存在,仿佛他就应该刀枪不入,他就应该无所不能、顶天立地。可那个夜晚,维希佩尔用着近乎温柔而哀伤的语气求那个少年留在他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02
维尔不到三天就把辛夷和露申列出的东西备齐了,选个了下午把东西送了过去,整整装了四个箱子。唐德说要去看桃花,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维希佩尔、唐德和维尔到的时候,子尘正在帮辛夷和露申捣桃花瓣做胭脂,屋子里落了不少的桃花,像是氤氲开来的花雾。
刚把箱子抬下来,维尔就把四个箱子挨个开了箱,然后随意坐到了椅子上,等着辛夷和露申验货。
辛夷和露申放下了胭脂皿,过来看了一眼,刚拿出来几个看了几眼,辛夷的胸口突然开始起伏着,然后突然就把一尊梅瓶摔在了面前,瓷片飞溅。
维希佩尔、唐德都是一愣,维尔更是直接懵了。子尘把书放下往这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瓷片然后开始继续看书。
“你当我们少爷……”辛夷狠狠瞪着维尔,“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轻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