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轩烬在道路的一旁等着威林斯的轨车,天气有点变凉,呼出的雾气和威林斯弥天的大雾混在一起,让人恍惚间以为漫天的雾气不过是整个城市的冷却的呼吸。
皇轩烬有些怕冷地缩着身子。
上了车之后皇轩烬扔了两枚铜币到车前的箱子里,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笨重的轨车将巨渊之银燃烧后的银白色雾气呼出到整片天幕中,轨车缓缓上行着,进入高处的雾气之中将玻璃都笼罩成了乳白色。
他把手揣进了兜里,一到这么凉的天他的手就有些凉。
车上有人看着新印刷出的报纸,报纸上露出巨大的黑色的油墨标题——主战与主和的最后对决。
《国家命运的转折》、《大国的政治》、《最后的通牒》一个个夺目的标题在男人的手中翻来翻去。
油墨印在了男人们翻动着报纸的拇指上。
车上的男人们聊着伐纳最近政治的走向,聊着聊着又开始聊起了工厂里新来的漂亮女工,聊起了老婆暴怒的脾气,聊起了又要涨价的巨渊之银。
那些处在漩涡边缘的人竭力靠近着旋涡的中心,想要窥探着最中心发生着什么。他们谈起来整个帝国的兴衰转折女王和元老的斗争抗战要怎么做就像谈起来门口的菜几个铜板一斤。
可总有些人明明处在旋涡的最中心却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皇轩烬想起来以前在了尘寺的时候,自己好像总是跟不上其他的师兄师弟。他总是在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不该去关心的,禅师让他们把经书翻到那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他却只是看着窗外的蝉,看着窗外变幻的云天。等到大家开始看下一页了他又看是看那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禅师让他们在台阶前排成一排的时候他只顾看着被风吹动的树叶,从书的间隙下落在青石台阶上的阳光,等他看完了,整个空地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伊莎贝尔说皇轩烬的关注点永远是错的,他永远只看着他的那片云看着他的那片树叶。第二次黄昏之役,是群雄四起,诸王争乱,是权力的更迭和交替,是斗争,是征战。尼伯龙根之戒,那才应该是所有人要追求的,诸神与洛基的毁灭,那才是所有的焦点。
可他一直纠结的却只是皇轩家。
他看不见东煌之国已有的颓势,看不到长庚王的野心和雄图霸业,看不到众人追逐的终点。
那本是一场战役,是角逐是掠夺,是征伐。
可他只想着守护,只想着不失去。
可他除了尽力抱住他害怕失去的一切却没有其他的办法,像是个怕被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
于是到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04
下了轨车,皇轩烬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两个柳橙,木板箱里装着的柳橙看上去色泽很好。皇轩烬捧着牛皮纸袋对扎着亚麻色辫子的卖水果女孩说,“漂亮姐姐,帮我捡两个吧。”
“都一样的,放心啦,都很甜的。”女孩低着头笑了笑,侧脸上有着细细的雀斑。
“可总觉得被漂亮的小姐姐拿过的柳橙会更甜一点。”皇轩烬弯着两双含水一样的桃花眼说。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咬着嘴唇帮皇轩烬挑了两个柳橙。
皇轩烬捧着满满一袋子的柳橙上了楼,刚上到楼梯就闻到万年死寂的黑塔上竟少有地出现了饭菜的香味。
“我最近没捡田螺回家啊,莫非是我前几天捡回来的石头成精了?”皇轩烬抱着柳橙袋子呆呆地嘀咕着。
“石头姑娘,我回来了!”
皇轩烬刚跑上楼就看见那块成精的石头姑娘正围着围裙守在厨房旁边,银白色的长发束了起来,要多贤良淑德就有多贤良淑德。
“维希佩尔,你……你怎么撬我房门!”
“你没锁门。”维希佩尔淡淡地说,接过皇轩烬手上的柳橙洗好装在盘子里,动作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那你也不能……”
“你受伤了,等你伤好我就走。”维希佩尔将一杯温水放到皇轩烬手上,掌心微温。
皇轩烬看着熟练地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维希佩尔感觉气得要吐血也说不出来什么,总不能让人家做饭做到一半就赶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