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烬,其实那场荣耀远征之后,他来找过我。”伊莎贝尔低头看着瓷砖上的花纹。
“恩。”
“他以亚瑟帝国对我夺|权奥古斯都的支持来换伐纳和东煌的停战和谈。”伊莎贝尔轻声说:“他说这是他对皇轩昼的承诺。”
那场四年前的战役中,那片纷落得桃花林里,那个以皇轩为姓氏的男人以他一死来换维希佩尔的一诺。
而维希佩尔也完成了他的承诺。
“维希佩尔和我终究是政客,政客就是商人。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多了。”伊莎贝尔看着浴室里的积水沿着瓷砖的缝隙缓缓流动。
“我知道。”皇轩烬说。
“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皇轩烬问:“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对你来说更好吗?”
“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留下。”伊莎贝尔说:“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的。”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也行,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女孩摇了摇头。
她从浴缸边缘起身,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
“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我下次来就发现你已经死在黑塔上了。”
“姐,我饿。”皇轩烬在浴缸里低着头想了想突然转过身,可怜巴巴地看着伊莎贝尔,也真不能怪他,昨天他从维希佩尔那吃了个早饭就紧赶慢赶地回来了,加起来也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一边待着去,我昨天晚上也没吃晚饭,还不都是因为你!”
“既然你也没吃,一起搭个伙啊。”皇轩烬有些贱兮兮地说。
“拒绝,我要回我的王宫,吃我的盛宴,尔这等贱民就自生自灭吧。”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准备对我进行一下救济吗?”
伊莎贝尔直接走了出去回头温柔地对皇轩烬说,“多喝热水。”
女孩的裙角消失在了门口。
皇轩烬的身体慢慢滑入冰冷的水中,像是一条鱼回到它的海域,却没有游动,只是静静地待在死寂的海里。
昨晚他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很多,那些纷杂而错乱的画面,可是现在却又仿佛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一样,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的遥远。
他只是隔在玻璃外的旁观者,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关系,再多的鲜血他也可以无动于衷。
像是做了一场太过真实而漫长的梦,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只是在梦醒的那一刻,吃完早饭的功夫就把所有的忘记了,只能记住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好想梦到有人死了,可也只是这样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被谁杀得都记不得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只记住了那个人死掉的那一个瞬间,不停的回放。可那一个瞬间却像是再也抹不掉了,只是一个瞬间,却带着所有的战栗和惊慌。
皇轩烬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回忆任何事情,只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中。
伊利尔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都要往他的本子里写好多好多事情,他说这样以后就可以一点点的翻来看。
皇轩烬不会,他不会记笔记,甚至不愿去回忆。每次伊利尔翻着自己笔记的时候都像是一个古董商人擦拭整理着它珍贵的珠宝。
皇轩烬从来不会将那些东西翻出来擦拭,他的过往都被它扔在了角落里,任他们生灰,任他们堆积。
他只知道在角落里扔着一堆这样的东西就够了。
伊利尔问他,不怕忘记吗?
他说,忘记就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