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金陵城中皆悬红色烛灯,秦淮河上十里酒香。
巫觋舞九歌于祭台上,奠桂酒舒缓歌,以迎众神。
而他独自闯入了皇轩家的祭堂之中。
祭堂之中空无一人,朱漆的红柱,如同烟雾般的白色云雾绡在偌大的祭堂之间飘荡。
殿外是皇轩家的巫觋敲着夔鼓,巫女状若痴狂地吟哦着九歌。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殿外的青铜编钟将将而鸣,女巫的吟哦遥远而不真切。
少年一身红色夔龙纹的云锦衣,他看着那些飘荡的白色云雾绡,独自游走在偌大的祭堂之中。
他走上漆红的台阶,九层台阶之上是玄铁熔铸的御位。
祭台上的巫女仍旧高声唱和着,头戴着羽冠,手执着巫鼓,脸上绘着狰狞而肃杀的朱砂纹路。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少年伸手摸着御位上冰冷的花纹。
御位之上便是皇轩家的玉符,他拿起那枚玉符。
那枚玉符在他手中光华流转。
而当他低头,便看到祭堂的阶席之上坐着一个眉目慈祥的老者。
他看着老者,那个老者便向他招手,让他过去。
他从九层台阶上跑下,半跪在老者面前,红黑二色的云锦衣堆委在地。
老者穿着皇轩家的巫咸之服。
他示意子尘伸出手。
子尘便把右手伸在老者面前,而老人拢着自己的袖子,于他掌心上缓缓画字。
画完那个字,老者便合上子尘的右手,慰然而慈祥地看着子尘。
子尘也笑着半跪在阶席之下抬头看着老者。
祭堂中的云雾绡在朱漆的红烛间飘荡,玄铁熔铸的御座沉寂了千年。
巫女的吟哦声在云雾绡中游荡。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子尘低下头看着老者在他手上画的字,可当他再次抬起头那名老者却已经不见。
唯有他身旁的玉符光华流转。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那名身着巫咸之服的老者便是皇轩家百年前的魂魄。
那位皇轩家的巫咸之师溯过了八百年的时光,于他手心上画字。
当他抬起头,殿外巫女的颂唱与编钟祭鼓齐鸣。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他仿佛看到那飘动的帷幔中,偌大的漆红祭堂内尽是皇轩家八百年的魂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