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子尘慢慢挪到了维希佩尔面前的桌子旁,“殿下,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维希佩尔抬起头看了看子尘,他的眼睛很漂亮,蓝色的,像是盛着大片的湖水。
“当然。”
子尘怕弄出声响打扰了维希佩尔,于是缓缓拉开了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维希佩尔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子尘缓缓翻开手上的那本《黄昏·绝唱》。刚才被维希佩尔殿下接住的一瞬间仍然不停地冒出来,让他不得安生。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的两端,维希佩尔安静地看着手上的书,像是旁边并没有其他人一样,而子尘也看上去很安静实则心神不宁地翻着那本《黄昏·绝唱》,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他俊美的维希佩尔殿下。
很久很久以后,他还会记得那个午后,甚至记得创世图书馆旁的钟楼每到整点鸣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记得被切割成梯形的阳光在地上缓缓移动。
或许吧,他和维希佩尔之间拥有的实在太少,所以每一个瞬间都被他赋予了无比的意义,维希佩尔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他解读了千遍。
他就像是一个吝啬的贫农,每天晚上细细数着手上的几枚铜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到铜钱上的刻字都模糊不清,因为那是他所仅有的啊。
你是我吟朗的每一个诗行,每一个转音,每一个顿挫都被我反复揣摩。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度过每一个无处可归的夜。
皇轩烬坐在黑塔的窗户上,窗外是威林斯的天空,浩浩荡荡。天际被璀璨的金边缓缓镀上,但天还是亮的,像是节数已尽,仍不妥协的武者。
皇轩烬的手中拿着那本书的厚厚的《黄昏·绝唱》,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瀚海书帧,书架上的书那么多,他却直接看到了这本不应该在他的视线中的书。
后来他明白了:因为他感到,这本书里栖居着一个孤独的灵魂,一个和他一样孤独的灵魂。
那个灵魂曾在世间不停行走,不停寻索。
他看尽了无数的黄昏日落,将每一个诗行吟诵了千年。
——我走遍山河古川,只为将你寻索……
他又想起了那个午后,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在桌子的两旁,他看见当窗外的金色将天际所有的蓝燃烧的时候,对面的人抬起了头,看向窗外。
他大着胆问,“殿下很喜欢黄昏?”
他看见那个人楞了一下,然后说,“是啊……”
像是一声温柔的叹息。
他又看见了那个孤独的君王。在创世图书馆的顶层,在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的黄昏,目光寥落。
那一年他还不知道,那个人说他喜欢黄昏的时候目光为何那么悲伤。
直至后来,他独自一个人在黑塔看尽了一次又一次的日落黄昏。
那是最后的绝唱,是不可逆转的命运,是没有人能阻止的悲响。他看见无数个日落月升依次浮过眼底,大片大片的黑鸦飞过。
圣天鹅湖上的天鹅将湖水上的黄昏游破。
后来,他懂了。可是晚了。
02
自从那天起,子尘开始没事就往创世图书馆跑。每天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子尘会在机械类一层挑一本需要的书,然后直奔第七层,在跑到那角落里的书架前的时候子尘会停下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
第二次去的时候,子尘实在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能在这里碰见维希佩尔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维希佩尔选这个地方一看就是不喜欢人打扰,上次自己冒然打扰或许这次维希佩尔殿下就会换一个地方。
当他缓缓绕过书架的时候却看见了维希佩尔和上次一样端坐在逆光剪影里。美好的近乎于不真实。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云淡风轻。看见他的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心情都平复了,所有的波澜都变得无所紧要;但又一瞬间仿佛波澜横生,永无平复。
子尘小心翼翼没有弄出任何声响地捧着书走了过去,缓缓拉开椅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