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影在少年的眼中变得逐渐模糊,他们的声音与永无止息的雨声重叠在一起。
所有人阖着双目如若神的子女和信徒,将他围在中间。
所有人望着他。
一瞬间无数狰狞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眉目淡漠少年从熔金炭火上走过,白色神域里死去的诸神,被鲜血染红的巨大冰川……
所有的一切像是铭刻在他血肉里的痛楚。
被围困在正中央的少年突然开始声嘶力竭的嘶吼。
那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像是那份战栗感已经在他的灵魂深处沉睡了近千年,而此刻又再次被唤醒。
老人将手指印在少年的额心,红色的鲜血痕迹从少年的额心浮现,“旧日的王,你已经沉睡了太久。”
他的声音刚才还明明如同枯枝般嘶哑,此刻却像是有着洪钟的恢弘,像是青铜的巨兽从远古的山脉中苏醒。
“你的灵魂将从负罪者的身躯中醒来,你将挣脱永罚的锁链,将真正的浩劫降给人间。”
老人的声音逐渐带上了近乎癫狂的兴奋,因为他知道真正将醒来时,是比青铜巨兽还要恐怖的存在,那是——会将最后的黄昏带来的存在。
“你离去时踏着火,你归来时必踏着血!”
“诸臣子们,为你们的王献上你的骸骨吧!”
02
天启历994年,伐纳帝国,王城科林斯,皇后大道。
泥泞的石板路上郁结着灰白色的雾气,交错的青铜管道如同整个城市的血管一样,在接口处不停泄露着高温的气体。
酒馆的侍者从后门推出装满空酒瓶的推车,直接倒在了街道两旁。和棕色酒瓶一起滚落而下的还有一个醉的不省人事身着红色军装的军官。
军官在地上像是空酒瓶一样滚了几个滚,身上本就不干净的军装沾上了青色石板上的污泥,最终和满地的酒瓶躺在了一起。
黑色的半长短发垂下遮住了半张脸,军官嘴角却带着不太清醒的笑。
被狠狠踢了几下军官也没太大反应,只是痴痴地笑着。
侍者离去之后,军官捂着被侍者踢过的腹部缓缓从一堆空酒瓶中扶起了上身,靠在裸|露出砖石的灰墙上。
灰墙的砖石缝隙中生长着一丛剑草,军官垂着头,额前黑色的碎发遮住眉眼,安静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石板路上灰色的污水上倒影着科林斯积云的天空,管道中泄漏的温水流入下水道中。行人如常地走过这条修缮于几百年前的皇后大道,而那个军官在雨中始终只是安静地靠着背后的墙,像是一棵植物一样。
卖报的男孩斜着眼看着那个红色军装的黑发军官,军官的腰上仍旧别着那把乌色的匕首。
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能换点钱。
男孩缓缓靠近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军官,想要摸走军官的匕首,却被那个醉着的军官猛然抓住了手腕。
黑发的军官缓缓抬起头来,男孩这才看清了那个军官。
军官的嘴角挑着笑,眉眼间都是慵懒的戏谑,可却带着匕首一样的锋利和寒冷。
他歪着头看着男孩,男孩手上的报纸飘落在石板路上,头版上亚瑟帝国使者与伊莎贝尔女王参加晚宴的铅字被灰色的水逐渐浸湿。
军官从男孩的手上拿下乌色的匕首,“小孩子动刀动枪可不好。”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银质的蔷薇徽章,扔到了男孩手上,“不过这个倒是能给你玩玩。”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军官从口袋里掏走了两枚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