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靴子从箱子上一跃而下,大摇大摆地走在比它更矮的小人面前,绕着它走了一圈,然后重新跳到箱子上,又急促地跺了两脚。
小人迷惑不已,等着主人发号施令。
庄吟头微侧,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别怕,它……靴子兄似乎没有恶意。”小人点点脑袋,重新将目光移到靴子上,只见靴子兄一脚踢开箱盖,转瞬间其中一只率先跳进去,另一只还立在木箱边缘,往下倾了倾靴身,看着就像是在邀请小人入箱。
庄吟只忖度了须臾,便见另一只靴子也隐入箱中,小人手脚并用攀爬而上,低头望去,这箱子里既无黄金珠宝秘学珍籍,也无其他杂物,反倒铺着一层层不知通向何方的石阶。
小小庄子小小酒肆里头竟也暗藏机关,庄吟毫不犹豫道:“跟上。”他倒要看看这个非人非鬼的李老头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这是一条幽暗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狭窄至极,至多能容一人匍匐前行,也幸亏靴子兄和小人感人的高度,不然这路可就难走了。
靴子兄在前头轻车熟路的拾级而下,小人只能竖起耳朵听声辨位在后头吃力地跟着,它没跟上时,黑靴便会不厌其烦地返回去以免小人跟丢。
这位靴子兄意外的很善解人意。
于是这对奇特的组合在甬道里七拐八绕地走,整条甬道中只剩下黑靴故意放重的脚步声。过了许久,靴子兄突然停下,庄吟意识到可能到某个出口了。
但,靴子兄却似乎不打算出去。
虽然庄吟也很想看看靴子搞什么鬼,但眼前黑灯瞎火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他正疑惑,徒然间,光亮一闪,照出一个不规则的十分窄小的洞口,洞外之景隐约可见。
靴子兄仍然屹立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庄吟操纵着小人,命它去看看。小人奉命上前,扒着洞口小心地往外瞧去——
外面是一间极宽极广的暗室,井然有序地竖立着大大小小百来具长条形状的东西,长短不齐高低不一,俱被白布遮了头尾,每块布里都像是站着个人。
有人秉烛在其中穿梭。
那秉烛之人恰好背对着洞口,加之洞口处于阴影处,显得格外的隐秘。
庄吟道:“再靠近点。”小人挪动身子,将整颗头几乎探出了洞外。
庄吟看到那人身着一袭灰衫,走走停停,最终在一个不高不矮的白布前驻足,接着,蜡烛自他手中悬起浮于半空,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雕刻刀和红木锉,掀开旁边的一块白布,对着里面的东西说道:“要不是满月惦记着你,你根本活不到这个岁数。”
这话听得庄吟直皱眉,满月?活不到?莫非白布里的东西是人?!
第108章 燃香庄(二十)
鉴于那人背对着洞口又刚好挡住了小人的视线,庄吟始终看不到白布里的东西,一时间胃口被高高吊起。但见那人拿着雕刻刀折腾了一阵,然后又拿起一个在那边铁槌敲敲打打。
咚咚,咚咚——
熟悉的声音响起,庄吟眼皮一颤,这个声音……无论怎么听都和方才满月爹爹屋里的敲打声有着九分的相似,依稀记得满月之前言语间提及过她爹爹喜欢雕刻,那眼前这个人莫不是……莫不是满月的爹?
那人突然放下手中的伙计,举步朝前走了过去,烛火也跟着他飘动着。
想到此节,庄吟心里腾起一股异样感,并且这股异样感在那人转过身时被证实,即便小人和木雕相距甚远,庄吟还是看清了白布里藏着的东西——一块栩栩如生的木雕。
木雕有些伛偻,满面沟壑,骨架仿佛随时会散架,庄吟恨不得把眉头皱成川字,因为即便没有外面那层皮他也已认出这块木雕。
是酒肆老板李老头。
烛火飘近,那人很快回来了,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满是褶皱的皮。
庄吟揣测这肯定是李老头的皮。只见那人将皮和木雕严丝合缝地粘好,反手间掌心多了一个小木盒,他打开木盒,几许黯淡的光点自盒中飞向木雕,沉浸、融合,然后,李老头的眼珠子动了,喉咙咕隆隆作响,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求饶:“饶,饶,了,我,那个,道,道士和黑衣,人,太,太聪明,杀不了他们。”
庄吟在树上听得又是惊心动魄,又是迷惑不已,心道:他们初次来燃香庄,为何这个庄子里有那么多想杀他们的人?灰衫人缓慢地说道:“你们本是孤魂野鬼,我好心收留了你们,逃脱上刀山下油锅之苦,若非需要你们配合演戏,你们早就魂飞魄散了。”
李老头连忙弯腰奉承:“是,是,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尽。”说这句时,他的舌头已经不打结了。
灰衫人道:“盯紧满月,不要让她和外面的人过多接触,否则……”
李老头吓得跪地磕头,僵硬的关节咔咔作响,“小的不敢,小的一定看牢满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