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疯了吗?”
他听见内心有个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平静冷酷的如同白狱中腐臭的空气,如同血管中流动的冰。他想“堕魔的时候没疯,白狱没疯,景城仪山没疯,现在你终于疯了吗?疯出了癔症,疯到天下的人都来看你的笑话?”
他用左手压住颤抖的右手,最后整个身体都难以克制的震颤起来,脑海中却平静又自然的想“如果我疯了,那是什么时候疯的?”
“是跪在明光殿的时候,是在江川的时候,景城的时候,还是在温芒塔里,我就已经疯了。”
他思绪极为宁静,像是刀子刮开腐烂已久的肉,神经全部坏死,连利刃也难以伤到分毫,他想“那我现在在哪呢?明光殿,还是要给押送到什么地方?”
他的脑袋一时空空如也,无数念头升起熄灭,最后只剩下一个,他想“那叶酌呢?我见他的时候疯了吗?我臆想出了什么吗?”
他一时惶恐的有些惊惧,灵魂却又冷静无比,甚至带上了嘲弄的冷笑。
他想“也许从来不存在呢?叶酌本来就是只是,我脑海中幻想的一个影子呢?”
——一个压根不惧怕魔修,一个客观公正,一个愿意和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堕落至极的自己亲近的,不存在的影子呢?
尽管脑中思绪万千,他还是故作平静的把手放上了箱子,结果手指抖的厉害,那个小小的环控仿佛卡死了一般,怎么也解不开。
叶酌的视线从来没从温行身上离开过,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颤抖,他把一只手按在温行手上,握的很紧,轻声问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和,甚至无奈中透露着包容,温行却陡然一惊,仿佛灵魂给人硬塞进了身体里。他明明一直清醒着,却仿佛已长梦百年,一时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叶酌也不催他,等他视线终于聚焦在了叶酌握着他的那只手上,才仿佛恍然明白过来。
——仙君烫人的体温,是做不得假的。
温行匆忙垂下眼,恭敬道“劳仙君挂心,无事。”
叶酌道“你是我的弟子,我当然要挂心。”
他自然而然的收回手“这是我第一次特意给人带礼物,你不看看吗?或许会喜欢呢?”
叶酌的潜台词是不喜欢也没关系,然而温行脑子一坨浆糊,当然什么也听不出来。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再抬手时已经平静的一如往日,姿态端正优雅,又是那个欺霜赛雪的雪松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