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起死回生,多半在月圆之夜,借潮水漫涨之势。在五行中,由水生木,肾脏复苏致使肝胆复苏,肝胆复苏产生筋脉血管重新复苏,木生火,通贯心脏血液,产生心跳。
大夫人说:“等我儿心脏一跳,你再给他渡上一口气。”
听了这借尸还魂之法,十四心肝俱颤。眼前只一阵一阵发黑,大夫人那些话在他脑子里荡来荡去。他如坠寒潭,空气里流淌着的仿佛是无形的水,堵住他的口鼻令他呼吸不能。
也不知大夫人从哪里寻来的与三少爷同年同日生的人。如果他见过那人,该知道自己要称人一句二少爷。
便说回老爷猝死那一年,大夫人遣散了那群少爷小姐。白二少爷跟着三姨太回老家的路上凭空消失了。三姨太找遍了,连个影儿也寻不到。一夜之间便得了失心疯,竟是一路用腿走回白府来。脚都磨烂了。
大夫人不厌其烦地陪她找,先与她把宅子翻个遍,府里腿脚方便的家丁都被打发出去找人,又给警察署长送去好些古玩珍藏,支了一大笔钱替三姨太出了寻人费。这样上下找了两个月,三姨太终于死心,某日精神恍惚,一脚踏空从楼上跌下来,当场咽了气。
尽心尽力寻人的大夫人在三姨太死的夜里在书房独自呆了一宿。
心腹丫头进去伺候,发现藏在书柜后的密道打开了。从黑漆漆的里头传来“失踪了”的白启明的骂声,他连名带姓地破口大骂,沈芷兰你这老虔婆,不得好死。
大夫人听了这句竟放声大笑起来。只笑着说,“看我们到底是谁不得好死”
白二少爷关在书柜后头的密道里十余年,只为了这趟派得上用场。她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几乎从她与三姨太同日生下孩子起便开始布局。
此事算不得光彩,乃是白府旧闻秘辛。夫人和其贴身婢女同天生产,两个孩子认得还是同一个爹,下人的种更是先一步出世,夫人的儿子却屈一头做了三少爷。
二少爷生身母亲凭着儿子显荣了,直接扶正做了三姨太,还常来夫人面前作威作福。
大夫人恨那个女人,比恨老爷的二房更甚。二姨太与白老爷有竹马青梅之情,那一个低贱婢子,不过仗着几分姿色,趁主子孕期爬了老爷的床,倒真敢与她们这明媒正娶的平起平坐。
也幸得二姨太拼死拼活生下个女儿,还没还来得及看上那大小姐一眼便去了,不然得见这么个下人爬到头上,说不上哪天就一口气提不上来郁结而亡。
大夫人温良淑德的面皮戴得久了,让旁人瞧不出她善妒。她自己倒没忘,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快被满心的怨毒折磨得疯了。她怨恨周遭的所有人,恨老爷,恨三姨太,更恨其所出。那孩子看起来那么健康,成日里像一尾鱼活蹦乱跳,鲜活生动得叫人恨不得捞起来狠狠摔死。
再看她的儿子,苍白着一张脸,整日乖巧安静地躺在床上,从没吵过要出去玩。这辈子也只同她掀过一回药碗,说想吃枇杷。
第15章 还魂夜
十四回来迟了。
他日夜兼程赶回来,还是迟了一步。
天上乌云蔽月,月亮被重重云层掩去一大半,白府里死气冲天。黑气萦绕在这座古宅的四周,对着来人张牙舞爪的。
十四抬头看着高大的门檐,竟有些踌躇了。他身后的人先一步推开门,十四这才跟着迈入门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夹在风里涌入鼻端,他只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妖怪大开的血盆巨口里,那廊前汇聚多日的雨水滑下来,仿佛是顺着阴摩罗鬼尖利獠牙流下的冒着腥臭的黑色涎水。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突然蹲下身,借着月光去看地上插立着的一个人形铜偶,地上画着一条环形的蛇,头与尾缠做一处,把铜偶包围了。小道士大惊失色道:“是请魂咒。”他没想到还会有人使这样阴邪的禁术。不止搭进个人性命,若召来阴邪煞,甚至会影响整个宗族的运势。
回廊尽处,芭蕉树的阴影下立着一面斜长铜镜,却并不照人。只映着廊深夜色,瘆人极了。
小道士拿出罗盘,那指针飞速转圜,像承受不住这滔天阴气,猛得停在一处,鱼丝线竟是从里到外慢慢裂了。娃娃脸青年皱紧眉头凝神去看:“东南为巽,巽者进退不果,所以,眼下的状况是进退两难。”
小道士此刻只恨自己没得师父真传,连个阵眼都找不到。一拍脑袋,还真让他想起什么,转头问十四整个宅子里的有没有哪处房屋的朝向是修的是东北西南局。
坐东北朝西南,对角连成一线。这条线,在风水上叫鬼门线,是阴邪往来进出之处。平常人一踏进去就会头晕脑胀。
十四情急之下,脑热起来。几乎要急出汗来,他仔细地想到底是哪里,哪里有这么一处踏进去就觉得头昏的宅院。
“是三姨太。”十四惊叫道“是三姨太的院子!”
十四小的时候误入过一回三姨太的空宅子。那屋子动工修葺了一整月,还挖了池塘,看着焕然一新。他阿爹也说大夫人宅心仁厚,不仅风光厚葬了二姨太,还给她重修院子,说等二少爷回来住。
十四好奇,去看新鲜。将将推门迈进去,就晕死在门槛上。夜里才被他阿爹寻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