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上仙。这名号,当年怕是再轰动不过了。百年内从真仙境修入混元境,得两仪圣尊烛照赐予“清尘”的尊号,后烛照圣尊羽化,他便受了神界刑罚,还被桐柏宫除名。
此人便是清尘上仙么?诸江秋细细打量一番。
昔日也曾听那人提起过,虽属同门,却总是带着些许埋怨与恨意。诸江秋脑中有些回忆一闪而过,但很快便压制住了心头微微泛起的苦涩味道。
就这么与初次见面的人随口一说,还在这种地方,清尘自然也知道不合常理,且不能轻易取信于人。他抬手捻出一诀,指尖一个青色光团出现,光团中有个拳头大小身着月白色肚兜的少年双手抱腿蜷缩成一团正缓缓打着转,慢慢的他伸展开四肢,屁股后面出现了月白色的尾巴,而四肢也渐渐长出了泛着荧光的鳞片,不过须臾,这个男孩化成一条小应龙,在光团中来回游窜。
诸江秋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向清尘恭敬地作揖,道:“在下诸江秋,见过清尘上仙。”
是了。每个修士,都会练出自己的式灵。根据修习的五行与品性的差别,式灵的道行也各不相同,并且会在主人灵力的滋养下成长。式灵最初形成时,只是普通的人形,犹如一个小婴孩一般,直到主人修为足够,才能最终将它化作某一物种的形态,那形态,也决定了这个式灵的修习方向,五行属性,还有专属技法。
而能练出应龙的,天上地下,本就只有一人。那便是已经羽化的烛照圣尊。而如今这应龙式灵又出现在此人手上。除了清尘,还能有谁?
朝言自然是不懂各中原委,但看诸江秋的反应,似乎这应龙式灵代表了清尘的身份,他倒也松了口气。
只是诸江秋那种愣愣地,直直地盯着清尘的样子,又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偷瞄了下清尘,真假掺半地向诸江秋自我介绍道:“在下犹乐境一小妖,因仰慕清尘上仙的功法修为,便一路追随。”
诸江秋听到朝言的话,便问道:“二位并非夜归城人士,不知前来鬼界。。。”
“你既与清尘归属同门,便说与你知。” 朝言抢在清尘前面,避重就轻地答道,“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找一块附有强大元神的灵石。”
清尘收回式灵,面对诸江秋的问话,似乎也并没有要作答的意思,任由朝言代为回答。
诸江秋心中想着,要说同门,倒也算得上半个同门。自己生前算是桐柏宫弟子,而这位清尘上仙当初也是桐柏宫门下。只不过清尘上仙最后被除名,而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说拥有强大元神的灵石,在夜归城,便只有,碧水珏了。”诸江秋轻声道。
“碧水珏?”
“正是。幽帝手中,有一块碧水珏,上面拥有强大的元神,可吸冥火、复魂魄。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不过。。。”诸江秋想起夜风竹刚才说的话,有些犹豫。
“只不过什么?”朝言追问。
诸江秋深深地望了朝言一眼,又看了看清尘。清尘脸上丝毫不见任何情绪,只是稳稳地,镇定地看着自己。那份笃定,让诸江秋不自觉感受到一丝压迫感。
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场,曾几何时,在那个人身上,也是这般表露无遗。
“风竹心中执念过深,欲将碧水珏中的元神引入我的魂魄之内,以助我不死不灭。”诸江秋有些惋惜地答道。
可是说到执念,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夜风竹呢。执念过深,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死不灭?”朝言有点好奇。
“这事说起来,确实,有点久了。”诸江秋淡淡一笑,却并不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挺担心,风竹会因为这个,做出一些难以回头的事来。”
“比如?”朝言问道。
“他应是需要将九十九个魂魄结成灵体,将碧水珏中的元神替换出来。而被收集起来的那些魂魄将永世被束缚在碧水珏中,不得轮回。”
这一言,让朝言和清尘都为之一震。鬼界魂魄,本就该按部就班进入轮回,即使有推迟的,也是在生死簿上留有记录的。若有九十九个魂魄不入轮回,就算不论这么多魂魄生前也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却再无来世,单论幽帝这所作所为,也是会受到惩罚的。虽说幽帝是掌管鬼界的王,但也是有神籍仙身的,使得轮回有序,也算是他的职责所在。
“那你可知,如何寻到碧水珏?”朝言看了眼清尘,继续问道。
“此竹林东北面,有一处狱所,乃恶灵受刑之所——尝果狱。众生皆知此狱共设十八层,其实不然。”诸江秋解释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十八层地狱?可十八层地狱,不止十八层?
诸江秋看着朝言的神色,了然于心,道:“刑罚确实是十八道,一层一道。然,这地狱其实还有第十九层,无间地狱。”
一直以来,众生皆以为,“无间地狱”指的就是“十八层地狱”,没想到,真正的“无间地狱”,竟然是第十九层地狱。
“风竹需要的魂魄,并非一般人的魂魄,乃是修士的魂魄。那些修士生前练就一身修为,死后自然无法轻易炼化,便需要受尽折磨耗尽意志,才可以顺利纳入碧水珏中。风竹便是要在无间地狱里,将那些受尽刑罚的修士魂魄,统统炼化。”说到最后,诸江秋的语气明显放慢。他紧握拳头,神色凝重。自己生前也是修士,那些尚未修得仙身的同门,每年都会下山到人界历练、行侠仗义,自然也会有遇到一些无法力敌的精怪,有些甚至会在历练中身亡。桐柏宫如此,蓬莱、瀛洲、昆仑、蜀山等等仙门亦是如此。苦修几十年,为苍生除恶,死后却依然受尽折磨,还永世不得超生,这样的命运,未免太过残忍。而这所有的残忍,源头却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