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百年,轶尧从来没有想到能有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林陶身边,此刻他分明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可难言的悲伤却不知从何而起并且纠缠不休,于是轶尧只能苦笑了一下,他几乎是贪婪地盯着眼前这张脸,百年时光对于他们这样的修为来说原本是弹指一挥间,唯有他度日如年。
而如今林陶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也只有在林陶昏迷的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盯着林陶的脸,翻涌的惊疑不定和惶然犹豫终于认命地沉了下去,露出斑驳的内里来,轶尧轻叹了一声,两指如刀在自己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那些翻涌的黑雾就如同闻到了血腥气的野狼,疯狂地向轶尧扑过来,但是无一例外地在距离他身周几寸处消散,轶尧神色不动地掰开林陶的嘴,将自己的血滴在了林陶口中,看着林陶的脸色逐渐好转,那些黑雾的冲击也逐渐弱下来,轶尧才终于笑了一下。
魔气对于正道修士而言的确是毒物,但以轶尧的修为来说并非无法忍受,他只是单纯无法忍受魔气的腥臭,这是他幼年时落下的毛病,若不是林陶身边能少让他受些折磨,他也不想提心吊胆地跟在林陶屁股后面,还是以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天知道林陶会不会因为嫌弃他碍事直接杀了他。
可轶尧却没想到林陶会以损耗自己的方式修补他的魂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轶尧对林陶的感情很复杂,爱是真的 ,恨是真的,怕也是真的怕,他摸了摸额间的剑阵,这是轶尧当年亲手画在这里的,可以在他生命危急之时保他性命,可这么多年来轶尧的修为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基本没有陷入绝境的时候,因此他也一直不知道,这剑阵居然还在这里,他以为林陶入魔后会切断和寒霜降的联系的。
因此今日寒霜降爆发的时候,轶尧比别人更加震惊,甚至生出了一股不敢妄想的情绪,而多年前他的希望一次次地被碾碎,以至于轶尧竟不敢深入去想,在那妄念冒出来的时候瞬间掐断了,这会儿四周无人,他的胆子忽然大起来。
轶尧将自己手腕上的伤抹去,然后凑到林陶的唇边,盯着他因为沾染了血迹而显得分外妖异的薄唇,胆大包天地伸出舌头将他唇边的血迹舔掉了,这动作像是猫儿似的,粉色的舌尖在林陶唇上轻巧地一卷,然后尝到了味道似的得寸进尺。
这是一个时隔了百年的深吻,原本应该是激烈缠绵,充斥着人间欲色、百年缠思的,可因为其中一人昏迷不醒,单方面的情绪便如同陷入了泥沼里,即便是重若千钧,也激不起一点浪花,轶尧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林陶,最终怎么也不解气似的咬了他一口:“你真狠啊师兄……”
百年时间过去,林陶的样貌没有一点改变,这让轶尧有一种宗门未破,他们还在隐世桃源里拌嘴打架的错觉。
林陶的脾气一直都算不上好,少年时期更是无法无天,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看谁都不爽”的表情,没心没肺地整日找惹麻烦,比现在的魔君大人要闹腾不少。但睡着的时候样子倒是差不多,上挑的眉眼在熟睡时会变得柔顺下来,蜷曲的睫毛有时会因为噩梦微微颤抖,看不出多少少年的跋扈,有着十足的欺骗性。
轶尧没忍住,又在他的眼睛上轻吻了一下,这才任由思绪沉了下去……
对于人魔两界来说,离尘剑尊的死都是一个重磅炸弹,上魔君殿“商讨”了一番的魔族众统领们,对于魔君大人给出的答案却并不怎么满意,迫于魔君的威势,谁也不敢明说,可焰磷君的那一番话却着实让众魔心中不安。
离开魔君殿后,众魔又开了个小会,原本是想探讨一番魔君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以及那轶泽青是不是真的能拿到洛神剑。可焰磷君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竟然也过来了。
他今日被魔君斩断了一臂,魔息还有些不稳,要知道这魔族可没什么情谊可言,他一受伤,有多少魔盯着他的那个位子,还敢来这种地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因此一见到他的身影,众魔的表情各异,惊讶、贪婪、凶狠……各怀鬼胎!
可焰磷君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这些视线似的,轻飘飘地嘲讽道:“你们以为魔君当真是想拿到洛神剑才留下那个小杂种的么?简直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