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明不顾头晕,轻轻拉开腰间的手,起身唤道:“阿南?”

精神犹自有些恍惚,上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漫天的飞箭即将穿透他,如果他闪开, 就会露出背后的师南。

结果却在阿南说出“抱紧我”后,司景明眼前一白,整个人陷入了头晕目眩的状态中, 再然后就没了意识。

等再醒来,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司景明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阿南如他所想,并非凡人, 难怪世间的权势、财物、美人,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太过独特的人,让人油然而生出疏远感,只觉得他在触不可及的地方,随时可能消失。

“这次,你还会再走吗?”这句话低低的,被风送到了远方,司景明黯淡着眼眸,珍惜地抚过师南的眉眼。

目光落到下面形状美好的唇上,司景明突然想起师南当着所有人,包括觊觎他的人面前,毫不掩饰的亲了他。

像是偷来的喜悦,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几乎让人以为一切只是幻境,怕是又发病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叫人惶恐不安。

只有触摸着眼前真实的人,才能让司景明那颗晃荡的心落回实处,突兀的意识到——阿南原来也心悦于他。

司景明双瞳幽深,很快平静下来。

指尖落在柔软的唇瓣上,再往里探了些,里面的湿润透过皮肤传到了脊椎,让司景明后颈皮微微发麻。

绝对无法容忍阿南或许有一天,会对别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无论他们中间隔着什么,他都不会放手。

突然,师南有了动静,打断司景明执拗的眼神。

只见原本睡颜静谧的人,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眉心紧蹙,像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司景明皱了下眉,刚探出手,看着满是鲜血的手,顿了下,微微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试了下师南额头的温度。

额头接触的瞬间——

司景明恍惚了一瞬,眼前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画面。

看见发病时对他非打即骂的娘亲,是如何被纯太妃安排的宫妃下手害死。死之前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看见十岁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欢天喜地去了与兄长约定的长桥,孤零零站在桥上,从夜将黑,等到天微微亮,也没能等到从不食言的兄长。

看见祥伯无意撞见了娘亲被害的现场,被当场灭了口,兄长红着眼持剑闯进了纯太妃的宫殿,结果单纯的、阳光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兄长,被乱剑砍死在纯太妃的走狗手下。

虚空中的司景明疯狂挣扎着,却也阻止不了这场惨剧。

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靠在墙壁上,触目惊心的血流了一地,兄长歪着头,偶尔吐出一口黑血,目光却遥遥往长桥的方向望去。

与此同时,长桥上的他似乎略有所感,心里蓦地悸动,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一眼十年。

兄长毫无气息的身体被人粗暴地丢到废井里,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忽然化做一团白光,投入了虚空之中,不知所踪。

再出现时,已是一张白纸似的,毫无记忆的师南。

......

“好痛啊,好痛——”

师南紧闭着眼,在司景明的怀里,像被煮熟的虾子似的,浑身通红,双手无章法的四处乱抓,蜷缩着身子哭叫。

眼前的虚景啪地化成了碎片,司景明眼神重归清明,紧接着染上一抹痛色,他死死地搂住不安动弹的师南。师南的一声声哭喊,像把把利刃,将他一颗血肉做成的心,戳得七零八碎,痛彻心扉。

司景明通红着眼,嗓子里又发出了接近野兽呜咽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痛不痛,我去杀光他们,我去给你报仇——”

也不知是不是他声声的安抚起了作用,师南当真平静了下来,乱动的手脚渐渐落了回去,安然地躺在司景明怀里,像是入了睡。

司景明犹自沉浸在剧烈的心疼和狂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