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云暮归的面,他哪里能接。
沈微雪艰难地将视线从锁妖链上收回来,挪到云暮归身上,义正辞严,心痛拒绝:“我不需要这东西。”
他朝云暮归招了招手。
叙玉见状,也没多劝说,抬手将那银链收回衣袖中。
云暮归眼里闪过一抹诧色,似有些惊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摆足了乖巧徒弟的模样,小跑着过来,像是想扑沈微雪怀里,临到末时,他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住脚步,脸上浮现愧疚:“师尊……”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底泛起了悔恨的水光:“弟子伤害了师尊,罪该万死……”
云暮归膝盖一弯,就想扑通跪下。
沈微雪哪里敢让他跪,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本想扶他站稳,谁知云暮归一连几日没有休息,伤痕累累的身体早就撑到极致,起身时没站稳,往前一个踉跄,就撞进了沈微雪怀里。
沈微雪下意识抱住,只觉怀里一暖。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触碰到小少年肋骨,瘦削得令人心疼,登时心下一软,没立刻推开人,等云暮归站稳后,才握住云暮归手腕,低声问:“灵脉有没有伤着?”
沈微雪只是单纯想确认一下这小狗崽子有没有被太清池冻伤,云暮归却误以为对方要伤害他,被扣住手腕后浑身一僵,立时就想甩手避开,硬生生忍下。
忍了一瞬,见沈微雪没有别的动作,他才慢慢松懈下来,仍旧暗自防备着,将脑袋埋在沈微雪胸前,掩住了冰冷的眸光,嘴里小声嗫嚅道:“弟子没事,师尊,弟子是不是咬疼您了……”
云暮归去年才被捡回凌云宗,在此之前独自流离数年,吃不饱穿不暖,十五岁的少年,骨瘦如柴,连十一二岁的孩子都不如,靠过来时只到沈微雪胸口。
感受到沈微雪扣在手腕上的冰冷,他有片刻失神。
他本以为太清池旁啃咬沈微雪是噩梦一场,直到被丢到静心崖上独自待了三日,才意识过来。
他这是……重生了。
在离开凌云宗,彻底黑化入魔,又将撞上门来的沈微雪杀掉后……他重生了。
重生回他十五岁这一年,将要被他的好师尊丢进太清池、又一剑穿心的这一年。
……可是这次沈微雪怎么没有动手?
云暮归心头浮起淡淡的疑惑,旋即这疑惑又被翻涌而起的恨意强行压下。
这恨意如潮水汹涌而来,无可压制。
云暮归的手微微颤抖,竭力忍着不要露出异常。
说来也怪,其实前世他化妖入了魔,将伤害过他的人一一杀掉后,恨意便淡了许多。
但唯独对沈微雪的恨经久不消。
这恨意是附骨之疽,缠着他日夜不能安眠,只要一闭眼,他面前便会浮现沈微雪漠然拔剑穿透他心口的身影。
这一幕被反复循环,他痛苦压抑到极致。
情绪波动剧烈,云暮归眸底的沉黑渐渐退去,逐渐浮起冰蓝的光芒,妖的本性是嗜杀,对上敌人要毫不犹豫地撕裂咬碎。
所以那天重生后乍然醒来,见到沈微雪,他才会遵循本能地扑过去,带着恨不得将对方咬成碎片的狠意。
“徒儿?”
清润而带着疑惑的声音将他从记忆里唤醒,云暮归回神,眸里冰蓝色一瞬间消散,他低低应了声“弟子在”,音调有些不稳。
沈微雪听他声音里都是疲倦,无声叹口气:“先回去休息吧,处理一下伤口。”
他松了手,略略推开少年,想让云暮归自己走,但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觉手上一暖。
云暮归抬手牵住了他,仰头看他时,眼底藏着小心翼翼。
方才连番试探观察,沈微雪基本能确定这小狗崽子还是乖乖时期,没有黑化,于是放了心,对之宽容了许多。见小狗崽子眼眸澄澈明亮,他笑了笑,也就任由他牵着了:“走吧。”
这个时候的小主角一定充满不安,趁机会刷一把好感度好了。
他刚转身,叙玉平静无澜道:“沈师叔,云师弟,请留步。”
沈微雪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叙玉来这的目的。
察觉到掌心里的手微微一僵,沈微雪眉头轻皱,多少能猜到云暮归的担忧,他握着小少年的手,安抚似的摇了摇,偏头催促叙玉:“你长话短说,快一些。”
叙玉视线在他们俩交握的双手上短暂地停留一瞬,又收了回来当没看到,快速道:“长松宗的四位弟子说亲眼目睹云师弟杀了无辜百姓,但弟子派人去查看,事实似乎与他们所言有些出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