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泱一动不敢动,在床边陪他,看他睡,满脸笑意。
直到日落、天黑,小鬼也未醒来。蕴蓉进来点灯,提了灯笼进来,瞧见他们殿下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也不敢多看,捂嘴笑,行了个礼便去点灯。将灯点好后,她行礼退下。
再翻个身,镜滚到床里去了。
瞧瞧天色,姬泱小心松开自己的手,将被子给他盖得更严实些,将帐子遮好,他再往东厢书房去。蕴蓉来过,因为灯都点上了,但她一点儿也没敢动,镜的那些眼泪珠子还落得满地都是。
九殿下煞有兴致地弯腰一颗颗地去捡,蕴蓉太知道他的心意,就连专门的琉璃罐子都拿来了。他捡好后,一颗颗地再扔进瓶中,声音又脆又响。他坐在榻上,榻上还有张大红色的毛毯,是先前为了让镜躺得更舒服些,他特地铺的。
装满罐子后,他又将琉璃罐子一倒,泪珠滚得满榻都是。
姬泱眼中都是笑意,他把玩着这些眼泪珠子,估摸着时间,三安带着几个鬼果然出现了。他们约好,除非有要事,每日这个时候总要见面说说京中事。
三安今儿一出现,便是满脸喜气,不仅他,身后另外几个侍从也是。
三安跪下就是一个大礼,高兴道:“殿下,大喜啊!大喜!那姬澜今日面圣,被陛下给踹了一脚,踹出了寝殿!姬澜那人,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惯会装可怜!他是哭着出宫的,可还没出宫门呢,陛下的消息便来了,除了他的郡王爵位!哈哈哈!他当那国公爷去了!具体给个什么封号,陛下气得还没给呢!大快人心啊殿下!京里如今人人都瞧他的热闹呢!”
三安当鬼当久了,又与芳菲、鬼姐妹那样的鬼妖相处,性子也不如当人时小心谨慎,况且的确是大喜事,他笑得格外痛快。
其实这的确是件大喜事,就连其他几个侍从也满脸笑意。
姬泱也没觉着这事儿有什么不好,他也笑了几声,低头,手中还把玩着琉璃瓶子,只是这笑,也太过冷清了些。
三安等鬼原本还咧着嘴笑,越笑越觉着不对劲,他们殿下明明在笑,这屋子里怎的还越来越冷了呢?三安斗胆,抬头瞧了姬泱一眼,待看仔细姬泱嘴角那抹压根没有喜意的笑,心里一个“噗通”,紧跟着便“噗通”跪地上了。
他一跪,后头的鬼全都跪了。
姬泱照例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怎么,有何好跪的?不正说着高兴事儿?”
“殿下,小人有罪!”
姬泱再笑:“你有罪?你有什么罪?”他将掌中一捧眼泪珠子慢条斯理地倒入瓶中,珠子清脆碰撞,他的声音更慢,“我不过一介普通人,又怎能驾驭得了你们这些神通广大的鬼?”
三安要哭了,抖着声音道:“殿下,小人知错了!!小人生时侍候殿下,死了也要侍奉殿下,生生世世都是啊!”
姬泱冷笑,忽地将那瓶子往身边矮桌上一放,“咚”地一声,三安又是一抖。
姬泱这才抬眸看他:“我当初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三安不敢说话。
“我说,我的事,是我的事,我不希望你们镜公子参与哪怕一点。找不到太子的时候,我又是如何说的?我到底说过多少次?你记清楚了多少?!”姬泱捡起桌上的一本书,用力往他脸上砸去。
“殿下!”三安趴在地上哭,他身后的鬼也不敢动。
姬泱道:“你们下去,与你们无关。”那几个鬼瑟瑟发抖地原地消失,姬泱从榻上起身,走到三安面前,寒着声音道,“他是孩童性子,想一出就是一出,你们陪着他玩没什么。可姬淳的事!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故意为之,诱哄他?!他那样纯善,只要是于我有益,什么都愿意去做。你呢?你借着你那点小聪明,就该引诱他去做这种事?!”
姬泱气狠了,抬脚踹了三安一脚。
他从来和善对待下人,三安在他跟前服侍了二十年,头一回挨他的踹。
姬泱冷声道:“我生平最恨这样的行径!你若是不愿为我所用,不愿受我管教,早些说出口,我姬泱还不差你一个!”
三安哭着频频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先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姬泱又问了些话,镜全交代了,包括秾月他们去找姬淳的事。若没有三安故意说的那些话,小鬼压根想不到这些。姬淳已经死了,也已经投胎了,她们上哪里去找?!万一找出事来?
姬泱还要再说,房梁上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
姬泱抬头看去,是芳菲,芳菲横在房梁上看热闹,吃着桃看三安被训,乐坏了。
姬泱一看,也笑了,是气笑的,敢情这一位还觉着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