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姬泱指了指三安他们:“你们也知道,这些是我的侍从,因我而死变成鬼。我本欲往京中赶考,路上遇到山贼。”姬泱胡编乱造得满脸真诚,“我在清州城中有位表叔,若我未被山贼打劫,此时已到城中表叔家。现下,我被山贼所伤之事怕是已传过去。我很担忧他们,可否让我的侍从们去看一眼?顺道传个信,叫他们知道我一切安好。”
芳菲瞄他,她年纪小,只知修炼,心思浅显,不禁有些迷惑,这人还当真是被山贼打劫的书生?公子竟胡乱说中了?
芳菲再看看那一地的鬼,说实在的,不说她了,守门的女鬼都不屑吃他们。宫外,随随便便一只孤魂野鬼都能欺负这一地的鬼,运气不好撞上鬼差的话,即刻便要被带回地府。
不是大事,又不是这个人要走,芳菲做主点头:“可以。”
姬泱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不敢现,甚至还想打探此处的出入口。
芳菲却没给他机会,将守门女鬼叫来,令她送三安他们出去。她则是领着姬泱往回走,姬泱回头看三安一眼,三安跪下给他磕头,再抬头时,死气的眼中也有了几丝坚定。
姬泱才放心跟芳菲走,芳菲先带他去了一间空空宫殿,殿内如何清贵不消多说。
里头备了汤池,池中洒满花瓣。姬泱是九皇子,自小被宫女太监精心伺候长大,这几日逃亡又受重伤,能泡个澡,躺在池中,他也不禁舒服地松了口气。
现下已经这般,他只能积极去接受、面对。首要任务是能出去,其余的,皆是次要。
他泡好澡,回身便看到衣架上挂着的精致红色衫袍,上头金光纷繁,并非金线,而是真正的金光,仿佛从云边扯下,宫中技艺最精湛的绣娘也做不出这样的衣裳。他迟钝片刻,到底是伸手去取。
身旁有面巨大的落地镜,对着镜子,姬泱难得自己动手穿衣,他慢条斯理地系盘扣,系腰带,往腰带上挂玉佩。
挂好玉佩后,他看镜中一身红衣的自己,还是觉着好笑。
他幼年时候,与父皇出行,曾有个和尚说他生来尊贵,只是不能于二十二岁那年成婚,若是不得不为之,切记不能成亲于四月,更说他不能与年岁十六之人成婚。
否则,必有灾祸。
和尚很快便被轰走了,父皇不信这些。
母妃后来知晓此事,事关他的生死安危,母妃还是很信的。表妹十五及笄,备嫁一年,十六与他完婚本该最合适。有人还看了今年的日子,最好的日子皆在四月。是母妃惦记多年前疯和尚的话,硬将时间往后推,改至明年元月。
眼下可好,他到底是于自己二十二岁这年的四月里成亲了。
姬泱当然也不信疯和尚的话,他只是觉得有趣,只可惜那男鬼怕是已有几百岁甚至几千岁,老和尚要失望了。
姬泱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干脆转身,推门走出宫殿。
芳菲等着他,带他去镜的寝殿。姬泱此时心绪平静,三安他们已经出去,这些皆是他的希望。他有空打量这一切,一路上挤满鬼鬼妖妖,脸上竟全是喜气。他心中称奇,可见这里的鬼鬼妖妖都过得很快乐。
也可见镜是个好主子,下人才会这般,毕竟鬼妖不会隐藏心思。
越往里走,围着看的人越多,女鬼们“嘻嘻”笑着纷纷夸他“好俊”。姬泱心中无奈极了,在这里,他就真的只剩一张脸了……
好在九皇子的确能屈能伸,夸他俊,长得好不也是一种本事?他要不俊,这些鬼没准连救都不会救他,早看着他死了。
日后想来,今日这些事,也算是他的奇遇吧?旁人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姬泱苦中作乐,终于被带到镜的寝殿前。
姬泱抬头看,原来这座寝殿是有名字的。
上头是两个大字:镜心。
笔锋清雅,看得出写这牌匾的鬼或妖在当时很愉悦。此时牌匾上,也开满红色的花,“心”字的两点被两朵大花覆盖。
芳菲让过身子,伸手邀请:“郎君请进,公子在内。”
身后的女鬼与小妖们纷纷叫好,热闹极了,真怕九天之上都能听到她们的哄闹声。
姬泱就在这些哄闹声中,云里雾里地到底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