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但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一整日也没听他提起啊!
阿朝本以为他日理万机,还未来得及阅卷,要么就是看到她的答卷,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这这这……就开始秋后算账了?
阿朝硬着头皮道:“这个吧……其实也是有缘故的。”
谢昶薄唇勾起,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
阿朝磕磕绊绊但煞有其事地解释:“你可以完全理解为美人计!两军对峙,敌众我寡,这时候我军派出一位美人勾引敌方将领,岂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谢昶掀起眼眸,凉凉地看着她。
阿朝嘿嘿一笑:“况且题干未曾言明两军为谁,我心道哥哥为命题者,我为答题者,我们不就是两军对峙嘛,可哥哥才不会视我为仇敌呢!我都夸夸哥哥了,哥哥又岂会故意为难阿朝?”
小团子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十根蚕蛹就差抱到他腿上来了,谢昶不动声色地让了让。
阿朝扁扁嘴:“哥哥你教兵法做什么,也不提前与我通个气,旁的不行,我临阵抱佛脚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凑到他面前,“哥哥,你就偷偷透露给我下节课考什么,或者你可以提前告知大家,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呀!”
谢昶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甜气息逼得往后退了退。
他原本就没想留在含清斋,但晏明帝发了话,自不能公然抗旨不尊。
眼下就只能等陛下自己改口,才能名正言顺地拒绝授课。
次日一早,养心殿。
内阁进呈的票拟中意外掉出一张纸卷,太监总管冯永眼疾手快地接过来,粗粗扫一眼,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皇帝已经瞧见了,“是什么?呈上来。”
冯永战战兢兢地将纸卷递上去。
皇帝才看第一句,就蹙起了眉头。
冯永最擅察言观色,一面小心翼翼觑着,一面斟酌道:“这答卷恐怕……是谢阁老无意间混进来的,听闻谢阁老课上安排了随堂考校,可公主从未读过兵书,答不上来也在所难免,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谢昶何等缜密之人,岂会将含清斋的答卷混在票拟中送进养心殿?可晏明帝胸膛起伏,握住答卷的双手隐隐都有些颤抖,“你看她写得什么玩意!简直言之无物!”
字迹尽管还算工整,但仔细去看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两军对峙,双方都想大败敌军,那么究竟如何才能做到呢?众所周知,胜仗有多种方式,一种是杀他个片甲不留,一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无疑是后者更胜一筹。那么如何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呢,本宫也深感诧异……”
“胡言乱语,空话连篇!答成这样也敢交上来?”
冯永眼尖,示意他去瞧左下角的小字——
“唯恐有碍圣躬,孝女不胜惶恐,还望谢阁老高抬贵手。”
“陛下您瞧,公主还是孝顺您的,晓得自己答得不好,但也费尽心思将答卷写得满满当当,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朕就是平日里太宠着她了!”
皇帝将手里的答卷往案上一摔:“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也敢劳烦朕的首辅亲自批阅,她将朕的老脸往哪搁!”
冯永哈腰劝慰道:“这若是诗词歌赋,公主还能勉强应付,可谢阁老非要讲兵法,公主何曾涉猎过呀。”
皇帝面色铁青,旁人或许不知,可他再明白不过,谢昶有纵横之才,当年群王并起之时,军中若无他铺谋定计,今日坐在这龙椅之上的恐怕就是旁人。
后来晏明帝登基之后,要求朝中文官也要熟读武经七书,就有一部分是谢昶的原因,前朝若多有这般文经武略之人,何愁大晏根基不稳?
可以说,谢昶的军事谋略并不与亚于治世之才,他想教兵法,谁敢说个不字?
皇帝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让他手下这尊大佛拨冗去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尤其自家的公主如此不成器,皇帝也觉得体面扫地。
“罢了,”皇帝仰坐龙椅上,掐了掐眉心,长叹一声:“含清斋那边,寻个由头让他别去了,崇宁就是想听课,朕也丢不起这个人。”
围棋课前,崇宁公主垮着脸进了西次间。
众人见了赶忙围上来询问情况。
公主苦着脸道:“昨日的兵法考校评级出来,父皇唤我过去,将我痛骂一顿,说日后谢阁老不会再来教我们了。”
“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悲喜交织。
悲的是,连公主的成绩都已上达天听,那她们的答卷岂不是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父兄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