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此生别无他求,惟愿家人康健无灾无难,以及凌越顺遂如意。
不论有什么过往与难关,她都想要与他一并度过。
晚风轻抚过她的帷帽,露出张白玉般光洁无暇的面容,她双目紧闭,神色认真又虔诚。
她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下,缓慢地睁开,便对上了身旁男子浅色的眼眸,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有最冷漠的眼眸,也有最让人沉醉的眼神。
“阿越,你许愿了吗?”
凌越从未信过命,若真有命数,他就不该投生帝王家,若真有命数,他就不该有这样的父母。不过他并不在意,若真有命数他便逆天改命,神佛皆不可阻。
直到遇见沈婳,他愿意相信人有命数,而她便是他的命与劫。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许了。”
“许的什么愿?”
“与你有关。”
回去的路上,不用沈婳开口问,凌越便与她说起了方才为何失常。
“我遗忘了十五岁前的某些记忆。”
“我记得自己是谁,记得经历过哪些事,却遗忘了些许记忆,比如我不吃莲子。”
沈婳微微一愣,难怪连她都能记起的幼年之事,他却很是陌生。难怪方才说吃莲子羹时,他还没什么反应,但瞧见莲子羹上桌后,脸色却瞬间变了。
“为何会这样?”
为何。
凌越自嘲地扬了扬嘴角,自是些幼年的自己不愿再记起的往事。
方才在一闪而过的片段里,他记起曾被人掰开嘴往里塞了满满一碗的莲子。
他所谓的母亲,便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知道他出生便对莲子过敏,误食莲子不仅会浑身犯痒严重时甚至会窒息。
而她只想利用他的病症,诬陷当时风头正盛的二哥。
即便他不受宠,却总也是皇子,闹出残害手足的事来,先帝自然无法接受。禁足了二皇子,降了他母妃位份,此事中唯一得利的便是他的好母亲与好大哥。
只是没想到他命大,这都活了下来,许是自我意识的保护,让他忘了与莲子有关的事,这些年也下意识地回避开了这一味食材。
直到今日,瞧见这圆滚滚的莲子,他那股厌恶与痒意,将曾经的那段记忆也给激发了出来。
凌越说得轻描淡写,沈婳却连手指都在发颤,本就天热,掌心在发着细汗,她捏着他的手指根根发紧。
这还并不是全部,光从他伤到去白马寺医治便可知,莲子不过是冰山一隅。
她幼年幸福,家庭和睦,纵使邹氏再刻薄待沈玉芝也是百般呵护,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对亲生子下如此狠手的母亲。
她想起凌越曾说过,并不是有血缘便能被称为家人的。
他们何止不配做家人,连人性都丢失了。
“往后我来做你的家人。”
“我的爹娘便是你的爹娘,我的兄长……”
周围人潮涌动,凌越掀开她帷帽的一角,低头亲上了她的唇。
兄长还是给你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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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原本是想推说病了,但太后召见,传旨太监都已经在门口了,她便是想找理由也已经晚了,只得不情不愿地坐上了马车。
她已有小半年没进宫,望着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宫道,居然有了些许陌生感。
过往的岁月里,她曾把这个华贵的地方,当做她未来的家,不想这却是个巨大无比的牢笼,好在她挣脱了。
沈婳站在永寿宫殿门外,驻足仰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还以为不会再有踏进此处的机会,没想到还是来了。
见她停下,身旁的大太监小声地上前提醒:“沈姑娘,咱们到了。”
她才收回目光,跟着人进了殿内。
太后常年住在五台山,永寿宫鲜少有人居住,但依旧是清扫的一丝不苟,她一走进就闻到了股淡淡檀香,东暖阁内,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歪在炕上。
听见通禀声她才缓缓睁开眼,她的眸子是浅棕色,此刻略显混沌,早已无记忆中的明亮锐利。
凌越的眉眼有三分像她,即便如今满是皱纹,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何等芳华。
她规矩地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掌事姑姑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她方抬头朝这看来,像是辨认了许久,才露出个慈善的笑。
“是婳儿来了啊,怎么对哀家如此生疏,来,到哀家身边来。”
沈婳微微一顿,她对太后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毕竟她幼年时待她算是极好,甚至旁人都说她待沈婳胜过亲孙女。
可知晓了凌越的事后,她又对这个尊贵无比的老太太提不起半分的好感,不等她犹豫,掌事姑姑已经搬来了锦凳,她只得沉着气缓步上前。
许是在五台山清修久了,太后身上也沾染了佛香,她低垂着眼眸,锦凳也没做踏实,准备随便说两句伺机辞行。
不想太后却对她很是喜欢,握着她的手,上下仔细地打量,“哀家听说了你与维舟的事,这事怪不得你,是他自己没福气。”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她都只简单的应和。
过了会,太后才长叹了声气,“婳儿这是在怕哀家吗?”
沈婳即便心中不喜,也不敢表露出来,说了句不敢,这才微微抬起头,而后便对上了太后的那双眼。
方才离得远她看不清,这会凑近了她才察觉哪儿不对。
太后的右眼似乎呆滞的有些不同寻常。
在她迟疑的片刻,太后已自嘲地笑起:“还是吓着你了吧,别怕,哀家的这只眼前几年便被佛香熏盲了。”
还真是被她说中了,心盲眼也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