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传完消息,沈婳眼尾的余光便瞥向了身边的赵温窈,见她咬着下唇满脸焦急,一副恨不得立马奔去凌维舟身边的模样,促狭心起。
她把手中的木梳递给杏仁,满脸关心地道:“怎么好好的会伤着呢,伤哪儿了,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转头看向赵温窈,略微一顿,“这会太子哥哥的帐子内定是乱成一团,阿窈你身子弱,瞧着伤口肯定要害怕的,就别跟着去了。核桃,你留下好好照顾表姑娘。”
说完提着裙摆不等旁人说什么,就推开身前的小太监跑了出去。
留下赵温窈揪着手指,咬着下唇,目光紧紧地盯着沈婳的背影。
可惜以她的身份,根本就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去探望凌维舟,更何况还有个在旁看犯人般的核桃。
核桃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眯眯地冲着她道:“外头风大,表姑娘还是进屋歇着的好,若是您也病了,我们姑娘可就分身乏术了。”
赵温窈勉强地扯出个干笑,再不甘心也只能钻进了帐内。
夜色暗了下来,帐子内没有点烛台,外屋的光透进去,显得昏暗又阴沉,她坐在帐内的暗处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小寒端了杯热茶小心地走过去:“姑娘,您什么都不吃,至少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赵温窈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寒担忧地又问了一句,她却突得拂开了她的手,发烫的茶水顺势倒在了小寒的手上,她又不敢躲,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帐子内,显得尤为清脆刺耳。
核桃被声响惊动,飞快地举着烛台小跑过来,一绕过屏风就看见满地狼藉,以及捧着小寒的手,满是担心地赵温窈:“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是奴婢没有点烛火,手脚粗笨,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还险些烫着姑娘。”
核桃见她手背红肿得厉害,倒也没怀疑什么,只是露出了些许不忍:“表姑娘没事就好,奴婢那有姑娘给的玉肌膏,拿些过来给小寒擦擦手吧,可别留了印子。”
“不用如此麻烦,我记得三哥哥那之前说有治烫伤的膏药,让小寒去取些过来便好。”
想要做回好人,偏偏人家不领情,核桃也不勉强,但在赵温窈说要陪着一块去时,小声提醒道:“入夜又该起风了,表姑娘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刚要起身的赵温窈微微一愣,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小寒快去快回,我可片刻都离不开你。”
小寒低垂着脑袋,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表姑娘安心坐着,奴婢拿了膏药很快便回来。”
说完捂着起泡了的手,几步出了帐子,留下核桃陪着赵温窈,两人相顾无言,帐子内如死水一般沉寂。
那边沈婳离开了赵温窈的视线,便放缓了步子,心情很不错地往凌维舟那去。
许是山上出了事,天又暗了下来,人心惶惶,连篝火宴都取消了,众人都缩在帐子里,外头反倒安静的很。
昨儿下了雨,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夜空中繁星点点,薄云遮不住弦月,她脚下的步子愈发轻快。
也不知道她的好表妹,主意出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她帮帮忙。
眼见离明黄色的御帐越来越近,她突然瞥见暗处的小径走过个步履匆忙的美妇,被昏暗的灯笼照了下,她隐约看见了妇人的侧颜。
不等她回想起那是谁,就被暗处伸出的手掌握住了手腕,轻巧地一拽,人便到了两顶帐子之间。
跟在身后的杏仁一抬头,就见自家姑娘不见了,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但天黑灯笼又太过昏暗,她不确信地喊了两声:“姑娘?姑娘。”
沈婳被拽过去后,脱口的尖叫全被捂在了滚烫的手心里,面前如山一般高大的男子,几乎将她整个笼罩着。
她险些蹦出喉咙的心,在看见他那双眼眸时,瞬间又吞了回去。
凌越眉峰微凝,即便没有开口,沈婳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连连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喊了,他的手掌才收起,只是背到身后时,手指在掌心细细摩挲了下。
帐子与帐子间的空隙本就不算宽敞,还要容纳下两个人,他们势必要靠得很近。
有了下午的同骑,她总觉得凌越的眼神好似与往日不同。
更坦荡更直白。
月色缱绻,还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温柔。
此处说隐蔽也隐蔽,天色昏暗一般人不会往这瞧,可说不隐蔽也不隐蔽,他们除了夜色外,没有丝毫遮挡,她的身后是坚硬的帐子,眼前便是凌越。
尤其是杏仁就在旁边不停地喊她,让她更有种偷/情的错觉,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甚至忍不住浑身战栗。
听着她的脚步声就要往这边过来了,凌越的眼睛朝那处觑了觑,她下意识地开口道:“我,我在这。”
“姑娘?您在哪儿啊。”
杏仁更是寻着声音要过来,她立即慌乱地道:“等,等会,杏仁,我把给太子哥哥的东西落在帐子里了,你回去帮我拿一下。”
说完连她自己都卡壳了,她好像根本没有要给凌维舟带的东西,还好她脑子转得快,“就是桌上那盒点心,太子哥哥受了伤想必这会都没吃东西,我给他带点去。”
杏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迟疑了下,还是退了回去,“那姑娘在这且等等,奴婢去去就回。”
等四周没了别人,她才重新仰头看向凌越,手掌不安地抵着他的胸膛,吞咽了下口水,小声地喊他:“舅父?”
凌越却没回应,自顾自地伸出细长的手指探向她的衣领。
沈婳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侧,就听他沉声道:“别动。”
他的嗓音哑哑的,比清冷时的还要好听,她莫名便停止了挣扎,老实地僵直着一动不敢动。
直到他温热的手指探进衣襟,掰过她的下颌,露出截修长洁白的脖颈,以及一道浅浅的血痕。
“连药也不知道抹。”
沈婳微微一愣,这才模糊记起,这处好似确实被树枝刮过,但连她自己都忘了,甚至杏仁给她擦药时也没发现,可凌越却注意到了。
她正在发愣,那抵着她脖颈的手指收了回去,几息后,冰凉的膏药涂抹在了她的伤口处。
是淡淡的青草香,凉凉的很好闻,有点像他的气息,随着他手指轻轻得按揉,几下便渗进了她的肌肤。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她的身上也染上了这种清淡的味道。
“拿着。”
沈婳微微出神的这么小半刻,他已经直起了身子,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中。
她低头去看,就着月光隐约看出是个小瓷瓶,便听他道:“每日抹三次,五日后便可不留疤。”
沈婳看着手中的瓷瓶,不禁想起他身上那道又长又深的疤痕,若真是疤痕可消,为何他身上还会有如此狰狞可怖的伤口。
一时握着这沉甸甸的小瓶子,有种油然而生的心疼,她讷讷地道了句多谢,额头就被不轻地弹了一下,“哪有这么多谢可道。”
她捂着额头也不觉得疼,反而像是一日之间就与凌越靠近了许多,在他冷漠满是防备的外衣下,窥探到了他一点点的内心。
她还有许多话想问他,可那边杏仁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
凌越的东西送到,原本打算要走,衣袖却被轻轻勾扯了下,她乌黑浑圆的眼睛盯着他道:“您等我一下。”
她快步跑出去拿过杏仁手里的食盒,转身跑了回去,塞到了凌越的手中,“舅父,这个小酥糕很好吃,不会很甜,单吃或是配着茶都很不错,您跑了一日肯定还没怎么吃东西,可以带回去垫垫肚子。若是不喜欢,给别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