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沈婳突然被人抛上了马背,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失去了重心。

她的双手无措地挥舞着,直到整个人贴在马上,双脚死死地夹着马腹,才没让自己摔下来,但那姿势实在算不得雅观,甚至还有些滑稽的可笑。

果然惹来身旁人一声轻笑,但她这会也顾不上别的了,与脸面比起来,还是活着更重要。

这马可不是小马驹了,而是上沙场厮杀的战马,若是不慎被甩出去,那可不是腰酸背痛的小伤了。

她平复了许久,待确定身/下的马儿不会无端地跑起来,才缓缓地探起上半身,一双鹿眼捎带控诉地看向凌越。

这人怎么总喜欢独辟蹊径,每回做的事都叫人捉摸不透:“舅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凌越轻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是要学骑马?”

谁家教骑马是直接将人扔上马的?咱们至少走走流程行不行!

她愤愤地瞪圆了眼,就听他慢悠悠地道:“不愿学,那另请高明。”

一句话将沈婳的控诉全都憋了回去,“学,我学,舅父这么教极好,干脆利落,既能让人直接跳过上马前的恐慌,又能提前适应马背上的颠簸,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其实眼馋凌越这匹良驹许久了,听闻他这匹赤红的烈驹是异族所献宝马,性子很烈极难驯服。

早在凌越之前,就已有不少人试图收服它,而当时的凌越不过十五,正是稚嫩的年龄,竟不靠外力只身将其驯下。

这马儿自此也就认了主,不仅别人无法靠近,更是在战场上随着他出生入死多年。

从凌越头次骑着它入宫,沈婳就惦记上了,想着有朝一日能近距离的看一眼便好,没想到不仅看见了,甚至还骑上了。

这会谁都不能把她从马上拉下去!

方才那匹小母马也很可爱,温顺又乖巧,一对眼珠子水汪汪的盯着你,看得人心都软了。

可坐在烈驹之上的感受是全然不同的,它很高大,让她仿佛也离天空更近了些,心底突然冒起股豪情,仿佛下一瞬她也能睥睨天下。

而且她从未见过毛发如此光亮顺滑的马儿,明媚耀眼犹如火焰,让人既害怕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此刻她竟然能理解飞蛾为何会扑火了。

沈婳抑制不住心中的喜爱,忍不住地问道:“舅父,它叫什么名字?”

她原以为凌越不会理她,没想到他只顿了下便冷声道:“九婴。”

他这人取名字可真是古怪,犬叫甪端,马叫九婴,皆是神兽异兽的名字,但不得不说九婴既好听也衬它这满身的红发。

她轻轻地咬了两遍这个名字,才满怀期待地看向他:“我可以摸摸九婴吗?”

凌越拧了拧眉,九婴性子十分烈,这会是他在旁边镇着,它才没发狂,若是往日有人敢靠近,它早就抬蹄踹人了。

他把她拎到马上,可不是真的让她骑马的,不过是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完全没被吓到,反而还想要摸摸。

凌越想说不行,可看着她那双水亮亮的眼,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没说话,沈婳就当他是默认了,反正人都在马上了,他总不能真的把她拉下去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九婴的脑袋上,期间一直不敢大声喘息,生怕它会受惊发狂起来,凌越虽然没吭声,但目光也似有如无地落在她身上。

他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虚虚地搭在马身上,确保她不会被颠下来。

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九婴没有挣扎也没有晃动,这让她的胆子大了一些,手掌顺着马头的鬃毛一点点往下抚摸,直到背部停下。

如此重复了几遍,九婴非但没将她颠下来,竟然还很享受地喷着鼻息,显然对她的抚摸很是喜欢。

凌越方才远远瞧见了她上马的模样,一看便是正经学过的,但大雍是马背打下的天下,达官显贵家不仅男子尚武,女儿也会带着学习骑术,她会骑马并不让人惊讶。

可即便善骑射,也不代表这个人就懂马爱马,很多人只是将它们当做是替代脚程的工具,甚至很多女子更是嫌恶居多。

幼时教他骑射的师父曾说过,在战场上马是最好的伙伴,也是唯一能完全信赖的战友,他自小就是亲自喂马刷马,这个习惯保留至今。

再看沈婳的手法如此娴熟,就能知道她也不单单是会骑马,而是真正爱马之人。

他倒是见过不少男子爱马的,却是头次见到女子也如此爱马。

不过分神这么半息,她的手已经抚摸到了它的下颈处,还有。一手环抱着马的脖子,侧过身,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像是想要与它对视。

那没出息的九婴,被抚摸得尤为舒服,不仅哼哼地出着热气,那硕大的马脑袋还很配合地侧过去,不停地往她手掌上蹭。

凌越:……

有这么舒服吗?他平日给它刷毛洗澡,怎么从没见过它如此热情?

偏偏马上那人还半点察觉都没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很是兴奋地冲着他道:“舅父,九婴好像不讨厌我。”

何止是不讨厌,他只听说过男子好色的,还是头次知道马也如此好色。

凌越剑眉一横,敷衍地嗯了声。

她却还在大惊小怪地道:“舅父,我之前摸过的马儿他们的鬃毛都又硬又刺人,九婴的毛怎么这么柔软这么长啊。”

这回倒是不装了,不是说不会骑马要人教,现下又摸过不少马了?

漏洞百出,嘴里没一句实话。

“舅父,九婴好像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它的声音好软呀,一点都不像公马。”

“舅父,我可以让他带着我稍微走一走吗?就走这么小半圈。”

依旧是那双水灵灵的鹿眼,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看,还用手比了比距离,让他扬起的讥笑都收了回去,不自然地移开了眼。

虽然没有吭声,但手中攥紧的缰绳却一点点地松开了。

赤红色的烈驹上,坐着个娇小明艳的少女,她轻夹着马腹,马儿轻巧地朝前一步步走着,悠闲又自在。

垂在身后的红棕色马尾,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少女高束的长发,看得凌越只觉得碍眼极了。

但他把这归结于,它太过没出息,半分看不出往日叱咤战场的雄姿,实在有碍观瞻。

很快她就骑着九婴又绕了回来,这回倒是没再骗人,骑过了也满足了,老老实实地就打算要下来了。

可正当她为难要如何下马时,凌维彦带着人骑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