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沈婳坐在宽敞的马车内,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撩开布帘往外看。
三月围猎是每年皇家的大事,前两年陛下龙体有恙,围猎办得略显潦草,今年陛下身子恢复了,这围猎自然办得愈发隆重。
参与的不仅有王公贵族,还有部分文武大臣连带家眷,浩浩荡荡一行人往京郊围场去。
此番出行声势浩大,早早就净街封道,再按梯队式出发,前头是仪仗与开道的侍卫,再是皇子王公们,陛下带着妃嫔的御驾紧随其后。
再跟着才是钦点随行的大臣们,沈婳这等家眷自然是最后出发的。
可为了不错过时辰,她天不亮就被拽起来了,闭着眼任由婢女们给她梳洗穿戴,结果轮到他们家的马车出城,都快用午膳的时辰了。
她打着哈欠靠在马车的软枕上,喝着杏仁递过来的牛乳,懒懒地伸了个腰。
“真是起了个冤枉早,若知道这么晚才轮着咱们,就该多睡会才对。”
霍英吃了口糕点,将碟子往她这递了递,“早起对身子有好处,你就该日日跟着我起来扎马步,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今日是去围猎,霍英从小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看她被关在后宅只能带着丫鬟们扎马步,沈婳于心不忍就把她也一并带上了。
反正当初霍将军入狱,她没连同获罪,就算被人认出也没什么,况且她一向被养在乡下,想来也不会有人认得她。
沈婳闻言,只觉嘴里的糕点都不香甜了:“那我还是宁可身子不好。”
当初霍英说要带大家扎马步练身子骨,她傻兮兮的自投罗网,说想要试一试,下场就是浑身酸痛,两天没起得来床。
后来再有人来拉她起床,她便蒙着脑袋装睡,扎马步能不能健康长寿她不知道,但再这么早起睡不醒,她一定会活不长久!
赵温窈听着她们说笑,掩着唇在旁凑趣地笑着,她既不多嘴也不插话,几乎隐匿到让人想不起她来。
她原是说不来了的,沈老夫人也说她身子弱,不适合围猎这样惊险的活动。
但架不住沈父开了口,“小姑娘就该多活动活动,老憋着才容易生病,况且呦呦一个人没伴,让窈丫头同行正好,万事有我看着呢,您就别担心了。”
便一锤定了音,一并坐上了随行的马车。
沈婳友善地将手中的糕点和牛乳递给她:“阿窈来尝尝,这个梅花香饼清香不腻。”
赵温窈迟疑了下,才伸手接过,小小地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多谢表姐,果然很好吃。”
“那你怎么不吃完啊?难道是在敷衍我吗?”
赵温窈没法子,即便担心这糕点里下了东西,也得硬着头皮吃了。毕竟沈婳没做半点对她不好的事情,给她送衣裳送吃食都是好意,即便说出去也是她站不住脚。
沈婳这才满意了,看她咽下去又给她递了块别的糕点:“阿窈再来尝尝这个。”
如此喂了六七种不同的点心,不等她再喂个茶水,就听外头传来阵马蹄声。
坐在外头的核桃掀开帘子探进脑袋,兴奋地道:“姑娘,是大公子和三公子过来了。”
沈婳赶紧放下东西,打开纱窗往外探,就见一前一后两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她们的马车跑来,快到窗边时,他们便拉着缰绳让马儿放缓步子,正好能与马车的速度持平。
她攀着窗户,瞌睡全无,兴冲冲地喊了声:“大哥哥,三哥哥。”
沈长洲看到她也很高兴,但看到她身边的赵温窈,明显一愣。
与他一道过来的正是邹氏的大儿子,家中排行第三的沈长儒,今年十八,也在书院读书。
他的学识虽不算很好,但从不逃学也听夫子的话,再加有个沈长洲的衬托,显得还算沉稳,邹氏也总爱拿她这儿子来夸耀,言语间沈家的未来都要依仗他了。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沈婳与他的关系算不得很好,反倒与同样爱玩的四堂兄关系更好。
沈长洲撇开眼,不自然地拉了拉衣襟的领口,“有没有茶水,赶紧倒杯过来,渴死我了。”
沈婳赶紧钻回去,拿起旁边没喝过的茶盏递了过去,“你们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啊,这是去哪了?怎么瞧着浑身都脏兮兮的。”
“程家那小子,非要与我比跑马,我们出了城就开始跑,到了前面折返回来的。”
这说的应该是程家阿姊的兄长程二郎,沈婳好奇地道:“那你们谁赢了?”
“就那弱鸡,我还能输不成。”
沈婳掩着唇笑,看沈长儒也差不多狼狈,没有多想随口道:“阿窈,你给三哥哥也倒杯茶吧。”
赵温窈在他们来时,轻轻地喊了两位表兄,便没再凑过来搭话,闻言顿了顿,乖顺地转身又拿了个空的茶盏,斟满后小心翼翼地递了出去。
也不知是马车有些晃,还是她坐不稳,起身递水时微微一晃,茶水险些泼了出去。
好在沈长儒手长,驱马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只是太过着急,不小心抓到了赵温窈的手。
瞬间两人都愣了下,赵温窈先反应过来,飞快地将手给抽了出来,低垂着脑袋羞赧地往后退回了马车内。
反观沈长儒,则讷讷地看着她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是被沈长洲拍了下,才仰头饮尽杯中茶,轻声道了句多谢表妹,而后牵着缰绳到了一旁。
沈婳睁着乌黑的眼,目光好奇地在两人间来回打转,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一直都没发现……
这倒是有趣了。
她还在呲溜的转,沈长洲就不耐地握着鞭子,曲手在她车壁上敲了敲,“分什么神,再给我倒杯水来。”
沈婳哦了声,拿着杯子就要钻回去倒茶,就听沈长洲嫌弃地道:“把你那茶壶拿出来,就那么丁点东西,浇花都不够,我直接拎着喝。”
她努了下嘴,真的把茶壶给拎了出来,就见沈长洲干脆地提起就往嘴里灌,茶水从唇角间滑下,他也不在意地用衣袖蹭了下。
沈婳有些看不过去,就按她哥继续这么下去,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他啊!
她拿了方帕子递给了他,顺便狡黠地道:“大哥哥,那我何时也能下去骑骑马?”
沈婳的骑术是正经跟着皇子公主们学过的,且或许是她胆子大,刚开始学时,教骑射的师父还说她是众人中最有天赋的。
反倒是凌维舟幼年身子羸弱,连弓都拉不开,骑射更是平平。
只可惜沈婳喜欢是一回事,长大后被拘着学规矩,不能继续骑马射箭又是另一回事,每年都指望着沈长洲能偶尔带她出去跑跑马,这骑马的功夫才算没彻底荒废。
好不容易能出来围猎,自然不是光看就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