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惕应声,冲杜衡点了点头。
外头雪大,他是打着伞来的。
“幸得是赶回来了,否则雪后难行,怕是更要耽搁路程。”
穆惕前些日子家里来了信,说是母亲病重,他为人孝顺,立即同夫子告假了几日回了锦团府。
穆父是锦团府的同知大人,家宅也在州府上,穆惕是在州府上听了向夫子的讲学,新生敬仰这才特地前来白榕书院读书的。
杜衡问候了几句令堂的情况,恰逢午休,两人便相携前去用饭。
“听说我不在的这几日知府大人来县里巡检了?”
杜衡应了一声,若是穆惕在县里的话,定然也会一同前去相陪。
“你可有前去作陪?”
杜衡笑了笑:“师兄料事如神。”
他简单说了几句那日随行的情形。
穆惕点点头,又道:“知府大人还留你吃饭了罢。”
杜衡见人笃定的神色,不免惊讶。
穆惕嘴角噙笑,凑上前低声道:“知府大人为人倒也清正,他重视读书人,对州府的读书人课业时有查检,不过
齐大人有个癖好。”
杜衡挑起眉,这是能听的?
“他喜好美人,宴上作陪者需得是貌端体正之人。”穆惕笑了笑:“为此我便想定然是留你吃饭了。”
杜衡恍然,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情理之中,怪不得当日留人不看才学功名,只余下了年轻体貌好的读书人。
那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倒是也没多想。而今听穆惕这么一说,确也解释的通作何宴席上知府不爱听读书人话多,只要陪宴,原则是拿来做花瓶,秀色可餐了。
知府是同知的顶头上司,想来穆惕没少和知府同桌宴饮过,也难怪他晓得这些私密事。
杜衡微有尴尬,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不过还是拱了拱手,谢了穆惕告知。
“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京中那些个达官显贵沉浮于朝中,诸事烦忧,总也有些爱好以做消遣。否则朝中事千头万绪,真当是要喘不过气来了。”
穆惕道:“知府大人问及你是否婚配,想来也是真的赏识于你。齐府侧室所生的五小姐正当妙龄,她的母亲美貌很得齐大人宠爱,为此婚事上齐大人定也会亲自费心。此次巡检一览整个州府县的年轻读书人,有看得上眼的询问一二也是常事。”
杜衡了然,不过又微有庆幸,幸好他成亲的早。
许对于旁的年轻读书人来说,得到官员赏识提拔做女婿是求不来的好事,不过对于这般婚事,他不太能恭维。
还是眼下这般实打实的小日子更让他踏实和欢喜。
趁着年关,杜衡和秦小满把粮铺料理出来开了张,一切都挺顺利的。
生意这事儿上手以后就好办,其实难的是打通路子,而今比之寻常的商户人家,他们家有功名的读书人,自是受限少,事情也便容易的多。
这朝家里有了两个铺面儿就要雇人看铺子了。
虽是开销了大了一些,但总要人手来干这些事。
新铺子开业,家里这个年倒是过得很是喜庆。
次年,忙忙碌碌的,杜衡在潜心苦读之中,一晃眼就进了七月。
骄阳似火,地里的农户又在忙着收庄稼,今年杜衡是再没有一点空闲去地里看上两眼了。
家里新开了粮铺,也迎来了头一个忙碌的时节。
杜衡哪里都空不出手来帮忙,原则是乡试的时间已近在眼前。
秋闱八月初八就要进考场,且乡试在府城举行,此次要进府城赶考。
路上需要三五天的功夫,到了州府上还得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按照秦之枫以往的经验,提前十日左右出发是最合适的。
也就是说杜衡最晚要在七月二十五左右动身。
此次秦之枫也要下场,两人自然是结伴而行,如此两家人也都更加的放心。
看着他爹收拾着衣物和文宝,承意晓得这是要出门的预兆。
巴巴儿跑到杜衡跟前去,伸出一双手,展开了十个指头:“小爹说爹爹要去这么多天吗?”
杜衡放下手头上的活儿,把小娃抱了起来,此行是提前十日出发,秋闱放榜在九月五日,算上考试放榜等时间,起码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抱着小家伙,不想让他伤心,便糊弄道:“对啊,爹爹就是去这么些日子。”
“那承意就那么久不能见到爹爹了。”
小家伙还不会数数,但是看着两只手所有的手指,还是感觉出了时间会很长。
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过爹爹,想起来已经有点伤心的趴着杜衡的肩膀上了。
杜衡也不舍得小崽子和秦小满,但也不可能带着老婆孩子前去赶考,就算他不怕别人笑话,家里最是忙的时节里,便是叫秦小满同他一道进府城,他还不肯放下手头上的
生意和活儿呢。
他不免摇头,到底是不比当年才成亲不久童考那阵子了,不过是在县里几日的功夫,隔得那般近也舍不得。
这般酸溜溜的话还没说出口,秦小满便顶着一额头的汗进了屋子来,身上就像是带着一身热气一般,赶紧要是张口铁定喷火烧人。
杜衡赶紧抱着小崽子躲去了一边:“爹爹会尽肯能的早些回来,到时候再给我们的意哥儿带些府城里的点心回来好不好啊?”
“承意可以不吃糕饼,只想爹爹早些回来。”
杜衡在他颇有良心的崽儿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好,爹爹一定早些回来。”
七月末,杜衡与秦之枫乘坐同一辆马车,秦家派了一个马夫,一个小厮随行。
秦小满带着承意送行,小崽子紧紧的攥着小爹的手,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上了马车的爹爹,抿着嘴巴一直没有说话,虽是一句不舍得也没说,忽闪忽闪的眼睛随时好似都要落下泪珠子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