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西这么问,焦战移开了视线,道:“十四岁那年中秋,我无意间听到了父亲母亲死亡的真相,一时接受不了,便离家出走,跑去了广宁,一走就是八年。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心底的怨恨,可回来后才发现,我与祖父之间隔了一条天堑,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
听到这儿,林西听明白了,触动焦战的事,十有与焦廉有关。
“听闻你父亲也是体弱多病,与我之前的境况相同。”
焦战闻言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疑虑,道:“是,父亲体弱多病,时常缠绵病榻,我母亲便是父亲的侍女,后来他们两情相悦,私定了终身。在得知母亲怀有身孕后,父亲便想给母亲一个名分,便向祖父坦白了此事。祖父大怒,不同意将母亲迎娶过门,只答应抬为妾室。父亲坚持非母亲不娶,便于祖父大吵了一架,父亲气怒攻心,吐血身亡。母亲也在生下我后,上吊自尽,追随父亲而去。”
“所以你因此怨恨你祖父,觉得无法面对他,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广宁。”
焦战点点头,道:“是。我一直都认为是祖父害死了父亲母亲,所以明知他对我真心疼爱,却无法释怀。”
林西听得一愣,似乎猜到了令焦战如此无所适从的原因,道:“难道你父母的死另有隐情?”
焦战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偶然得知,父亲是被人谋害,我这十几年对祖父的怨恨,竟成了笑话……”
“被人谋害?”虽然隐隐猜到了,林西却还是感到吃惊,连忙搜索剧情,果然又是空白,“你是如何得知?”
“今日我在三娘那里买了致幻药,便想着找人试一试……”
焦战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这么巧,又是信王。”林西微微皱眉,道:“信王为何要谋害你父亲?”
焦战摇摇头,道:“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去找了祖父,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想不出信王加害父亲的原因。”
“二十六年前,那时你祖父刚刚被封爵,留在兵部就职,与信王应该没什么交集。”林西搜索剧情自顾自地说着,“二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事关信王的?”
“祖父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听着他的哭声,我……我心里好难受。”
焦战的话打断了林西的思绪,他明白焦战的感受,一件他坚信了十几年的事,一件让他与世上唯一亲人产生隔阂的事,就那么轻易被推翻,是谁也无法接受。
“这是好事!”见焦战看了过来,林西接着说道:“至少你知道了你父亲的真正死因,还有机会为他报仇;至少你祖父还康健,还有机会去弥补;至少你可以放下心中怨恨,轻松地去面对生活。”
焦战看着林西,他的话安抚了自己的心,心中的无措慢慢消失,他终于安定了下来。
“谢谢。”焦战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林西展颜一笑。
焦战看得一愣,那笑很美,很温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给予他无尽的力量;就像吹散迷雾的清风,为他指引方向。
“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就像朋友那样。”
看着焦战眼中的期待,林西不忍拒绝,站起身伸开双臂看着他。
焦战没有犹豫,走上前抱住了令他朝思暮想的人。林西的怀抱虽然单薄,却是那么温暖,抚慰着他的心,让他更加眷恋。虽然不舍放开,但焦战还是很快便松了手,他不想让林西觉得被冒犯,也不想打破两人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
“还有件事要禀告殿下。”
听焦战改了称呼,林西便知是正事,道:“有事直说便可。”
“前日信王曾约祖父去如意茶楼喝茶,后祖父便找了臣,让臣与殿下保持距离,臣直言此生只会追随殿下,与祖父发生了争吵。”
林西听得一愣,焦战说的与杨潇说的信息一致,林江确实与焦廉去了如意茶楼,只是他没想到焦战竟说的这么……坦诚。
“你就不怕我因此对护国公生疑?”
“殿下忘了?臣曾宣誓永远效忠,便不会对殿下有任何隐瞒。”
林西看着他,“那你觉得护国公与信王之间可有牵扯?”
“臣曾问过祖父,祖父说他与信王并无牵扯,臣信了。”
林西点点头,道:“好,本宫也信了。”
这次换焦战惊讶,随即会心一笑,道:“多谢殿下信任!”
“昨日杨潇曾将此事禀告与我,我本打算将此事交与你处理,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林西也跟着扬起嘴角,这种相互信任没有猜疑的感觉很好。
焦战站起身,感激道:“今日多谢殿下,时辰不早了,臣不打扰殿下休息,告退。”
“你已接连三日未曾睡个好觉,回去补一补,别累坏了身子。”
“谢殿下关心,臣告退。”
焦战悄无声息地离开东宫,心中负面情绪消散,甚至还有几分愉悦。林西说的没错,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还有时间为父母报仇,修复与祖父的关系,甚至追寻自己所爱,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焦战离开了,林西却没了睡意,起身将坐垫放了回去,来到桌前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脑海中是焦战两眼含泪的脸,这画面对他的冲击力太大,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林西心里,焦战是运筹帷幄的将军,守卫边关八载,所立战功无数,让蛮人闻风丧胆。他还是心机深沉的摄政王,将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是强悍的,无所不能的,不可能被打倒的存在。
可就在方才,他眼眶通红,两眼含泪,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以及惶恐,这让林西意识到在他强悍的外表下,他也有颗脆弱敏感的心,也需要被人理解,被人安慰。
林西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重新躺上床,闭上眼睛重新搜索有关林江和焦廉的信息,任何信息也不放过,也没找到两人有联系的地方。不过二十七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时任大同副总兵的焦廉上奏疏,参总兵孙兴贪腐军饷,杀良冒功,兵部侍郎江流为其求情,后孙兴被杀,江流被贬。这件事作者一笔带过,是二十六年前焦廉除打仗外,做过的唯一一件大事。
“二十六年前,信王也不过二十冒头,而孙兴能坐上总兵的位置,怎么说也得三十岁往上,(焦战这样的当属凤毛麟角,不可多得),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同党?难道当年的孙兴是他的人,贪腐军饷和杀良冒功,他也有参与?焦廉断了他的财路,为了报复,他杀了焦廉的儿子,这似乎也说得通。”
思来想去,这是他唯一得到的结论,至于是不是,那还得调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真是千头万绪,脑细胞都快被榨干了,怪不得许多皇帝都英年早逝,除了别人的虎视眈眈外,还太费心神,这要能长寿才怪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林西便又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后便又被叫醒,上早朝的时间到了。
林西无奈地睁开眼睛,心中忍不住哀嚎:“凌晨四点就起床,除了特殊职业,谁家上班起那么早!谁能想象太子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老天啊,你若不想让我活,直接收了我便是,干嘛这么折磨我!”
吐槽归吐槽,该起床还是得起床,林西认命地下了床,洗漱穿衣吃早饭,坐上车辇打瞌睡,进了大殿便扯皮,见了皇上打嘴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西这是第四天上朝,发现所谓的上朝,就是听文官在这儿打口水仗,尤其是督察院那些御史,以及各科给事中,纯属没事找事,正事不干,看谁不顺眼就参谁一本,没成本的事不干白不干。
站在一旁当了两个时辰的背景板,终于在余庆的一声散朝中解脱,林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丝毫不给那些人纠缠的机会。
“殿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林西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甄礼快步上前,行礼道:“臣参见殿下。”
“太师免礼。”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太师叫住本宫可是有事?”
甄礼四下看了看,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疏,道:“还请殿下过目。”
单独呈折子的事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呈给林扈,单独呈给他,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西接过奏折,问道:“现在看?”
“殿下回东宫看也可。”
“那我回去再看。”
“臣恭送殿下。”
林西点点头,抬脚上了车辇,当帘子放下,忍不住好奇地打开折子。这是一封来自督察院巡按御史高曲的奏折,参奏春喜以权谋私,纵容其父兄行不法之事。
“呵。”
林西看笑了,以前他不参与政事,那些言官也不找事,这才上朝了四天,他们就开始将冒头指向了他,先是杨潇,后是春喜,他身边的人挨个参一遍,那下一个就是他了。
甄礼是内阁首辅,将折子扣了下来,单独呈交林西,这是人情,他得领,不过若是被旁人知晓,那此事定不能善了。
林西思量再三,道:“去御书房。”
“是,殿下。”
来到御书房门前,林西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林扈正召见左军都督梁玉知,最近一段时间浙江沿海一代,有倭寇烧杀抢掠,闹得沿海百姓人心惶惶,故上报了朝廷。
林扈发怒道:“几个倭奴都抓不到,朕养你们有何用?”
梁玉知连忙请罪道:“皇上息怒,臣有罪。”
林西见状连忙劝道:“父皇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朕每年单单花出去的军费就是三百万两,可他们连几个倭奴都抓不到,让那些人肆意烧杀抢掠,弄得各地百姓怨声载道,真真是废物!”
明朝确实是倭寇泛滥的朝代,却也因此出了不少了不起的民族英雄,例如戚继光。可原书里并没提到倭寇的事,这倭寇是哪来的,还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转念一想,最近发生的事原书中都没交代,大概是他闯进剧情后的连锁反应吧。
“父皇,能让儿臣问几句吗?”
林扈喘了口气,道:“好,你问。”
林西转头看向梁玉知,道:“梁都督,敢问这些倭奴有多少人?”
梁玉知忙答道:“上岸的倭奴并不多,每次都只有几十个,他们在附近的村镇内烧杀抢劫,抢完就走,根本不给我们赶到的时间。”
“人数少,武功高,行动迅速,可是他们的特点?”
梁玉知点点头,道:“正是。这些人多数是武士,普通军士根本无法相比。若两军对垒,我们不怕他们。只是他们不与我们正面交锋,且行踪琢磨不定,我们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